钦差的仪仗离开了,带走了昔日的刺史王坤,也带走了笼罩在平凉城上空近半月的压抑阴云。
阳光刺破阴沉的天空,洒在青石板街道上,也洒在西跨院每一个人的心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破茧新生的暖意。
然而,林烨并没有给自己太多品味胜利的时间。
权力的交接从来不是一纸诏书就能彻底完成的,无形的壁垒和千头万绪的琐事,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耗费心神。他深知,朝廷的任命给了他名分和舞台,但能否站稳脚跟,乃至大展拳脚,全靠接下来的作为。
“平凉城守备使”这个头衔,意味着他从此真正负有这座边城的防务之责,麾下那三十余名历经血火的老卒是核心骨架,但远远不够。他需要尽快搭建起一个有效的指挥体系,并填充足够的兵员。
任命下达的第二天,林烨便搬出了略显逼仄的西跨院,入驻了位于城西、原本属于都督府管辖、但因常年废弛而几乎空置的守备府衙。这里比西跨院宽敞许多,虽然同样陈旧,但格局规整,设有校场、营房和议事厅,正合他用。
马贵带着老卒们迅速清理出主要区域,挂上了崭新的“平凉城守备府”牌匾。简单的仪式后,林烨在议事厅召开了第一次军议。
与会者不多,仅有马贵、周毅,以及被破格提拔为队正的赵老蔫和孙瘸子。四人肃立堂下,看着端坐于主位、神色沉静的林烨,心中都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责任感。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跟随林烨爬出来的,如今终于看到了曙光,也更加明白肩上的担子。
“马贵。”林烨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末将在!”
“擢升你为守备府都尉,总揽新兵招募、编练及日常操演事宜。这是当前第一要务!”
“末将领命!”马贵抱拳,声如洪钟。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大干一场。
“招募对象,优先选择身家清白的农户子弟,以及经过严格甄别的可靠流民。年龄十六至三十,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者方可入选。首批招募额度,暂定两百人。记住,宁缺毋滥,我要的是能成为脊梁的兵,不是凑数的乌合之众!”
“明白!”
“赵老蔫,孙瘸子。”
“小的在!”两人连忙上前一步。
“你二人晋升队正,各领一队老兵,协助马都尉训练新兵。将你们在朔风城、在抗疫、在剿匪中积累的经验,尤其是林大人传授的战阵配合与纪律,毫无保留地教给新人!同时,轮流负责平凉城日常巡逻与四门值守,恢复城防秩序!”
“是!将军!”两人昂首挺胸,伤残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
“周毅。”
“小人在!”周毅上前,他虽然无军职,但地位特殊。
“匠作营规模必须扩大。我升你为守备府匠作曹掾,可自行招募可靠匠户学徒,所需银钱、物料,列明清单报于我。首要任务,是利用现有优质钢材,优先打造制式军刀五十把,长枪头一百个,箭头五百枚!能否做到?”
周毅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重重叩首:“小人必竭尽所能,不负大人重托!”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将每个人的职责都落到了实处。一个以林烨为核心,以马贵、周毅为文武支柱,以赵老蔫等老兵为基层骨干的微小权力架构,开始初步运转起来。
安排完军政,林烨又将目光投向了民生与后勤。他亲自去拜访了代刺史郭谦。
郭谦的态度比之前更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王坤的倒台让他见识了林烨在朝中的“能量”和自身狠辣果决的手段,他深知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只能合作,不能为敌。
两人在刺史府书房内进行了一场气氛融洽却又暗含机锋的会谈。林烨明确提出,守备府初建,粮饷器械匮乏,需要州府支持。郭谦沉吟片刻,表示会尽快从府库中调拨一批钱粮和军械作为“前期支持”,但同时也委婉表示,陇西贫瘠,府库空虚,长期大量供给恐难以为继,需要林烨自行“开源”。
林烨对此早有预料,他并未强求,而是顺势提出了城东坡地以及周边一些无主荒地的开垦计划,希望州府能给予政策上的便利,允许守备府组织流民和军属进行屯垦。郭谦对此乐见其成,爽快答应,并承诺减免部分赋税。这正中林烨下怀,他系统空间里那些高产种子,正需要更多的土地来验证和推广。
离开刺史府,林烨又去了一趟李员外的庄园,一是感谢他之前的赠地之义,二是商议扩大坡地种植范围,并邀请他引荐一些熟悉农事的庄户,协助指导屯垦。李员外见识了林烨的崛起,更看好那长势奇异的新作物,自然满口答应,合作愈发紧密。
随着守备府的牌子挂起,募兵告示贴出,平凉城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的不再是恐慌与阴谋,而是林将军又要招兵了,城东的荒地要开垦了。许多生活无着的青壮和流民看到了希望,纷纷前往守备府报名点咨询。马贵严格按照林烨的标准,一一筛选,不敢有丝毫马虎。
校场上,很快响起了新兵操练的口号声,虽然稚嫩,却充满了朝气。匠作坊里,炉火日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预示着武备的更新。城东的坡地及周边,在陈老先生和李员外组织的人手帮助下,更多的区域被清理出来,等待着新的种子。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有序、蓬勃的方向发展。
然而,林烨并未放松警惕。他清楚地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依旧潜藏着危险的暗流。
张承宗和他的张家,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和蛰伏后,似乎并未就此认输。根据赵老蔫巡逻队反馈的消息,张家的商铺虽然依旧营业,但明显收敛了许多,与外界的联系却似乎更加频繁隐秘。有眼线报告,曾看到张家管家深夜与一些身份不明的外地人接触。
更重要的是,黑风岭的“座山雕”虽然新败,但匪寨未除,就像一头受伤的恶狼,随时可能舔舐伤口,再次扑来。北狄的威胁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谁也不知道边境何时又会燃起烽烟。
夜幕降临,守备府书房内,林烨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稀疏的星斗。脑海中,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新主线任务:“厉兵秣马”】
【要求:半年内】
1.武装力量提升至五百人满编,并形成初步战斗力。(进度:38/500,核心骨架已成型)
2.成功收获并推广高产作物,彻底解决平凉城粮食自给问题。(进度:试验田已播种,长势良好,待收获验证;扩大种植计划进行中)
3.初步建立军工生产体系。(进度:优质钢材小规模量产达成,制式武器开始打造)
任务进度清晰地显示着现状,任重而道远。那高达10699点的战功点和2178点的文明点数,是他最大的依仗,但如何将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与发展力,需要精心的规划。
他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枚由周毅精心打造、泛着幽冷寒光的优质钢匕首——这是匠作营正式出品的第一件作品,远比之前的边角料更具威力。冰冷的触感让他思绪愈发清晰。
扳倒王坤,只是撕开了陇西铁幕的一道口子。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在这有限的半年时间里,将平凉城真正打造成进可攻、退可守的根基之地,打造出一支听命于己、能征善战的新军,让文明的星火,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形成燎原之势。
路漫漫其修远兮。但此刻的林烨,手握权柄,身负系统,更有了一群愿意追随他赴汤蹈火的弟兄。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转身走向桌案,铺开纸张,开始规划下一步更详细的募兵章程、训练计划以及军工发展的优先顺序。
书房的灯火,亮至深夜。
平凉城的新序章,就在这静谧而坚定的灯火中,悄然翻开了第一页。而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流,也正在未知的角落,悄然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