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阁楼,那间常年被艾利安用作祈祷和忏悔的狭小房间。
此刻,艾利安倒在那座他自己搭建的简陋祭坛上,早已失去了意识。他原本俊美却总是带着阴郁的脸庞扭曲着,呈现出极度的痛苦。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活物般的黑色锁链在疯狂蠕动、钻行!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金属摩擦般的低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灵魂深处被强行激活、拖拽出来!
“最高优先级警报!”小灵的声音直接从陈凡心口那搏动的光核中传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检测到‘深渊主契约’进入强制激活倒计时——剩余,三十六小时!一旦契约判定艾利安‘情感接纳度’达标,即认定其背叛了‘绝对孤绝’的堕落准则,将立刻引爆其灵魂核心,并释放其体内残留的、源自路西法本源的‘堕落权柄冲击波’!预估能量等级……足以将整栋神魔公寓及其周边十里,瞬间化为充斥着堕落与毁灭气息的焦土!”
苏璃烟蹲在艾利安身边,纤细的指尖泛着淡淡的妖光,轻轻拂过艾利安滚烫的额头,试图感知那契约的根源。片刻后,她收回手,妩媚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声音冰冷: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诅咒或者惩罚契约……这是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父爱’!路西法那个疯子,他不想直接杀死自己的儿子,他是要艾利安永远活在‘你不够强’、‘你不够纯粹’、‘你永远达不到我的期望’的恐惧和折磨里!这黑色锁链,是他父亲为他量身定做的……灵魂刑具!”
……
公寓大厅,已被临时清空,地面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汇聚了公寓目前能调动的所有规则力量的阵法。
陈凡盘膝坐在阵法中央,左臂上的承渊臂铠已然激活,贴合在他的手臂上。但与以往不同,此刻臂铠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丝丝缕缕的银色光芒正从这些裂纹中不断渗出,仿佛这件古老的铠甲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雅典娜站在阵法边缘,面前展开一道巨大的、由奥林匹斯残卷知识构成的虚拟光幕。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光幕上划动、计算,最终停留在一个极其古老冷僻的条款上。
“常规意义上的力量,无论是神力、魔力还是规则之力,都无法直接撕毁一位至高存在亲手种下的‘主契约’。”雅典娜的声音沉重,却带着一丝发现希望的锐利,“但是,任何规则都存在漏洞!根据这份最古老的‘权柄冲突’记载,如果存在一种更高优先级的‘归属认定’,并且这种认定具备同等甚至更强的意志力量作为支撑,就有可能触发‘权柄覆盖’效应!”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阵法中央的陈凡:
“现在,你需要做的,不是去破坏那个契约,而是向规则本身‘证明’——艾利安,他首先的身份,不再是‘堕落天使路西法之子’,而是‘神魔公寓的合法住户’!他的归属权,在这里!”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而唯一有资格、有能力承载并定义这种‘归属’的……只有你,陈凡,神魔公寓的……房东!”
……
公寓之外,风雨欲来。
敖冰月手持她那柄布满缺口的龙鳞剑,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屹立在公寓屋顶的至高点。她周身散发着凛冽的龙威与寒气,脚下,一个由龙族秘传符文构成的“九龙虚影·禁空阵”已然悄然展开,无形的力场笼罩了公寓上空。
她冰冷的龙眸扫过远处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圣力波动的教会侦测灵体,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直接穿透空间,警告道:
“窥探者,再靠近一寸,我下一剑斩落的,将不再是云气。”
与此同时,一楼大厅门口,苏璃烟双手结印,周身九尾狐的虚影若隐若现。她将“万家灯火结界”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温暖而坚韧的暖黄色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栋公寓牢牢笼罩。
更奇特的是,她口中念诵着古老的青丘秘语,一道由直播间数百万观众的打赏记录、支持留言中蕴含的微弱愿力汇聚而成的、近乎实质的“人气屏障”,缓缓自公寓地基升起,与万家灯火结界融为一体。这是来自凡尘俗世最广泛的认可与守护,是另一种形式的、对抗神罚之外的力量!
……
阵法中央,陈凡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蕴含着规则之种力量的鲜血渗出。他没有绘制任何已知的神圣或邪恶符文,而是俯下身,用这鲜血,在艾利安剧烈起伏的胸口,清晰地画下了一行字——那是《神魔公寓住户公约》开篇的第一句,也是最核心的一句:
【入住即家人】
随即,他沟通脑海中几乎与自身融合的系统核心,发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指令:
“启动最高权限程序——【权柄烙印】!”
“目标:覆盖并重写艾利安灵魂深处的‘深渊主契约’残留印记!”
“执行媒介:承渊臂铠!”
“支付代价:强制抽取我与所有住户之间的‘住户羁绊值’……百分之七十!”
“嗡——!!!”
指令下达的瞬间,陈凡左臂的承渊臂铠,那些裂纹之中猛地爆发出炽烈如太阳般的银色火焰!一股浩瀚无边、温暖而坚定的愿力洪流,仿佛跨越了空间,自公寓每一个角落、自每一位住户的心中奔涌而来,疯狂地注入臂铠,注入陈凡的体内!
那是三百二十七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羁绊!
陈凡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撑爆的磅礴愿力,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将燃烧着银色火焰的左手,狠狠地按在了艾利安胸口那由他鲜血书写的“入住即家人”之上!
“艾利安!听着!老子今天不是来救你的!”
“我是来……收你当我的租客!”
“从这一刻起——你的命,归我神魔公寓管!归我陈凡管!”
“轰——!!!!!”
仿佛被这狂妄的宣言彻底激怒,艾利安体内的黑色锁链猛然爆发出滔天的黑焰!这黑焰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瞬间化作成千上万条狰狞的黑色锁链虚影,顺着陈凡的手臂,疯狂地缠绕而上,直接侵入他的识海神魂!
刹那间,无数足以让心智最坚定者崩溃的恐怖幻象,如同潮水般将陈凡淹没——
他看到了年幼时,父母在冲天的火光中痛苦哀嚎、化为焦炭的场景;
他看到了神魔公寓在他眼前崩塌、焚毁,化作一片断壁残垣;
他看到了苏璃烟被钉在巨大的十字架上,九条狐尾被生生撕裂,承受着圣火的灼烧;
他看到了敖冰月手持断剑,从高楼坠落,龙血洒满长空……
极致的痛苦、恐惧、绝望,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地穿刺着他的意志,要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与疯狂!
“呃啊啊啊——!!!”
陈凡在意识即将彻底溃散的边缘,发出了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屈的嘶吼!
“你们!说我这叫软弱?!说保护别人是愚蠢?!”
“可谁他妈的规定——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守护自己的家……就不算一种……强大?!!”
“轰隆——!!!”
仿佛回应着他这最后的咆哮,那注入他体内的、由三百二十七份羁绊汇聚成的银色愿力洪流,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银色的火焰逆流而上,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神魂中那些缠绕的黑色锁链虚影,硬生生地……熔断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艾利安胸口那被陈凡手掌按住的地方,那行“入住即家人”的血字,在银焰与黑链的激烈交锋中,骤然亮起无比纯粹的光芒!光芒凝聚,最终化作了七个古朴而庄严的篆体大字,如同最深刻的烙印,铭刻在了艾利安的灵魂本源之上:
【神魔公寓·永久住户】
……
遥远的、不可知的无尽虚空深处。
一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堕落与威严气息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声带着一丝诧异与难以言喻情绪的低语,仿佛跨越了无数维度传来:
“……新的……主人?”
随即,这道身影便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那施加在艾利安灵魂深处的、源自父辈的绝对压制,似乎也随之松动、退去。
阁楼内,黑色的锁链如同失去了源头,迅速消融、退散。艾利安皮肤下的蠕动停止,痛苦的呻吟渐渐平息,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仿佛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沉眠。
而陈凡,则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左臂上的承渊臂铠,表面的裂纹在银焰灼烧后,并未恢复,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芒与火焰的……暗红色蚀刻纹路。
【蚀纹鳞铠】,于守护与承担的极致意志中,初现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