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
她趴在祭坛边缘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解药配方。天已大亮,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祭坛周围的裂缝里冒出青草嫩芽,竟是在一夜之间抽出了新绿。
“沈姑娘!您醒醒!”是秦掌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沈辞睁开眼,看见秦掌柜正站在祭坛下,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官服的捕快,还有几位各大门派的掌门——显然是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武当掌门张三丰拄着太极剑,目光落在祭坛中央那摊金红色的光痕上,眉头紧锁;丐帮长老洪七公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叹了口气:“好俊的离火诀,可惜了……”
沈辞挣扎着站起身,左肩的伤口牵扯得生疼,她这才想起凌火已经不在了。那道总是挡在她身前的红衣身影,那把燃着烈火的断水刀,都随着昨夜的爆炸化作了光屑,散进了琼山的晨光里。
“配方……”她把解药配方递过去,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蚀心散的解药,在这里。”
秦掌柜接过配方,迅速浏览一遍,递给身旁的药王谷谷主:“劳烦谷主看看,能否批量炼制?”
药王谷主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接过配方看了片刻,点头道:“可行。蚀心散的配伍虽毒,但这解药用了‘回阳草’中和,只要能在午时前凑齐药材,酉时的同心宴定能用上。”
“事不宜迟,”秦掌柜当机立断,“洪长老,劳烦您带弟子去后山药圃采摘回阳草;张掌门,还请您率人封锁琼山各路口,防止影阁余党逃脱;剩下的人跟我去后厨,协助谷主炼药!”
众人纷纷领命,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变得忙碌而有序。沈辞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块。
“沈姑娘,”秦掌柜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关切,“你先去客房歇歇,这里有我们。”
沈辞摇摇头:“我想再待一会儿。”
秦掌柜叹了口气,没再劝,转身跟着大部队走了。祭坛上只剩下她一个人,风从山顶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那是离火剑燃烧过的味道。
她走到祭坛中央,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摊金红色的光痕。光痕已经很淡了,像被晨露打湿的胭脂,却依旧带着一丝暖意。她想起昨夜凌火最后的笑容,想起他说“日出真的很好看”,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光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骗子……”她哽咽着说,“你都没陪我看完……”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沈辞回头,看见那个拿了她碎银的小师弟,正怯生生地站在祭坛边缘,手里捧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沈姑娘……”少年把油纸包递过来,“这是凌大哥让我交给你的。”
沈辞愣住了:“他什么时候……”
“就是昨晚,你们去藏宝阁之前,”少年挠了挠头,“他说要是他回不来,就让我把这个给你。还说……还说让你别难过,他去的地方,能天天看到日出。”
沈辞接过油纸包,指尖微微颤抖。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桂花糕,和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桂花糕还是软的,显然是今早刚做的,字条上是凌火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股烈火般的劲道:
“沈辞,离火诀补注的最后一页,藏在青溪镇苏爷爷的药柜第三格。若我不在,你替我把它还给琼山。还有,那株凝露草记得晒干,能防蚊虫。”
没有缠绵的情话,没有悲壮的遗言,只有些琐碎的叮嘱,却让沈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想起在青溪镇的日子,想起苏爷爷的鸡汤,想起阿竹晾晒的草药,那些平静而温暖的时光,原来早已刻进了心里。
“他还说什么了?”沈辞抹了把眼泪,问少年。
“他说……”少年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他说你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亮的光。”
沈辞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把半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青溪镇的味道一模一样。
午时刚过,祭坛下传来喧哗声。沈辞站起身,看见秦掌柜带着人回来了,药王谷主手里捧着个巨大的瓷缸,里面盛满了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
“解药炼好了!”秦掌柜脸上带着笑意,“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在宴会厅等着,就等酉时揭穿影阁的阴谋了!”
沈辞点点头,跟着他们往宴会厅走。路过藏宝阁时,看见李四正跪在地上,对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磕头,那是他娘的遗体——今早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毒痕。
“林风和影阁的人都该死!”李四的声音嘶哑,“我要去作证!我要告诉所有人,他们是怎么害死我娘的!”
秦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跟我们去宴会厅,让大家都看看影阁的真面目。”
宴会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各大门派的掌门端坐主位,神色肃穆。沈辞刚找了个角落坐下,就见玄尘长老被两个弟子搀扶着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挺直了腰板。
“玄尘长老!”武当掌门站起身,“您没事吧?”
“托各位的福,还活着。”玄尘长老咳了两声,目光扫过全场,“今日召集大家,是要揭露一桩惊天阴谋——琼山叛徒林风,勾结影阁,企图用蚀心散毒杀各位掌门,再以锁龙阵(实为蚀天阵)毁灭琼山,颠覆江湖!”
全场哗然。
“长老可有证据?”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他是影阁安插在昆仑派的细作,“林风乃是琼山掌门大弟子,怎么会……”
“证据在此!”李四突然冲了出来,将手里的药渣扔在地上,“这是影阁给我娘的药,里面掺了慢性毒!还有他!”他指着那个黑衣男子,“上周你去后山密会林风,我亲眼看见了!”
黑衣男子脸色大变:“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李四从怀里摸出块玉佩,“这是你掉在密会地点的,上面刻着影阁的标记!”
玉佩被传到各派掌门手中,上面果然刻着个扭曲的“影”字。黑衣男子见状,拔刀就想冲出去,却被洪七公的打狗棒缠住,三两下就被捆了起来。
“还有谁是影阁的人,都给我站出来!”秦掌柜亮出朝廷密探的令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十几个隐藏在各门派中的影阁细作见状,纷纷想逃,却被早已布控好的捕快和弟子们一网打尽。
酉时初刻,宴席开始。当药王谷主端着解药汁走进来时,各大门派的掌门都露出了后怕的神色——他们差点就喝了掺有蚀心散的同心酒。
“多亏了凌火和沈姑娘,”玄尘长老站起身,举起酒杯,“是他们不惜性命,毁掉了蚀天阵,拿到了解药配方,才保住了我们所有人!”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沈辞身上,有敬佩,有感激,还有同情。沈辞站起身,举起面前的茶杯:“凌火说,离火剑是为守护而生,不是为毁灭。今日我以茶代酒,敬所有为守护江湖而战的人!”
“敬守护!”秦掌柜率先响应。
“敬守护!”全场的人都站起身,举杯相敬,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嗡嗡作响。
宴席结束后,沈辞独自一人回到了青溪镇。苏爷爷的药铺依旧开着,阿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看见她回来,眼睛一亮:“沈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凌哥哥呢?”
沈辞的脚步顿了顿,从怀里摸出离火诀补注,递给苏爷爷:“这是凌火让我还给琼山的。”她又从包袱里拿出那株晒干的凝露草,递给阿竹,“这个,还给你。”
苏爷爷看着补注,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还是走了他师父的老路。”
阿竹接过凝露草,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声问:“凌哥哥他……”
“他去了个能天天看到日出的地方。”沈辞笑了笑,眼眶却红了,“他说那里很美。”
那天傍晚,沈辞坐在青溪边,看着夕阳把溪水染成金色。她想起凌火说过,等事情结束了,要在青溪镇开家小店,每天看看月亮,喝喝粥。
“我帮你开吧。”她对着溪水轻声说,“就开在苏爷爷的药铺旁边,卖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溪水潺潺,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三个月后,青溪镇多了家小小的糕点铺,铺子里总是飘着桂花的香气。老板娘穿着素色的布裙,眉眼温柔,偶尔会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
有人说,她在等一个红衣似火的少年。
有人说,那个少年永远留在了琼山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