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正月初一的早晨鞭炮声从半夜就不间断的嘭嘭响,天还没亮,妈妈把小满叫醒起床,穿上新衣头上插好花的小满眼色迷瞪地吃着水饺。“妈,这明明是饺子为什么叫做是喝汤。”
“过年的头一顿饭,也是一年中的头一顿饭不能乱说话。”姐姐小青也是一身的新衣服正神气的教育小满说:“一人一碗都得吃完。”
“今天千万别乱说话,喝了汤跟你姐你哥去挨家拜年。尤其是到了别人家可不能乱说,只能说好听的吉利话。”妈妈对小满说。
“为什么呀。”小满不懂。
“一年的开头一天,说好话能顺利一年。”小青说。
“可我不会拜年啊。”小满嘟着嘴说:“拜年不是都是哥姐姐的事吗?怎么今天也让我去。”
“会吃就行,今天出去有很多好处,各家各户都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给去拜年的人吃,你不是爱吃糖和瓜子吗?今天跟我出去让你吃个够。”小青帮助小满整整头上的小花 笑着对她说。
“真的。”小满对姐姐说:“我跟你去你能让我随便吃吗。”
“就知道吃,”小青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说:“可以吃我不拦着你,就跟咱家似的。”小青指指四方桌上的盛着炸好的麻叶花生瓜子和糖果的盘子。
“那我去,我跟你们去。”小满鹊跃起身拉着姐姐的手。
大年初一拜年是重头戏,各家各户都是红色盈门,即使是斑驳破旧的门上也因为贴上了大红色的春联显得春意盎然,春联上写着祝福太平和来年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望,更加增添了节日的气氛。平日不大来往有点小摩擦的人们 在这一天也都喜气洋洋挨家串门 抱着双手说吉祥的话语互相祝福。小孩子穿着新衣打扮的花枝招展 嘴里胡乱塞着零食 手中抓着糖果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追逐玩耍,平时这样被看成是淘气的行为,此时在大人们也视而不见,没了训斥只是笑眯眯地拍着头说:慢点跑,慢点跑。这一切都让小满觉得过年的好处多多,她这个不受待见的人也在别人眼睛里变得乖巧可爱,喜庆的气氛让所有人变得和蔼可亲了,天天都是这样世界该多美好。
络绎不绝的人一波一波在街上行走,人人都礼貌周到笑脸迎人,就连平日不大来往的梁家三壮也一改往日的懒散不羁,哥仨规规矩矩挨家挨户的串门拜年。各街的孩子平时有小怨的见了面也笑嘻嘻的一笑了恩仇,三壮趁机贴上玉锁小满刚子玩在了一起。
“这糖没有我奶奶叠的好吃。”刚子吃着彩霞拿的酥糖说:"我奶奶做的芝麻糖也很好吃。”
“我妈没空做,吃你们的都挺好吃的。”在这种气氛里,玉锁也扮演好孩子的角色,说话都捡好听的说。
“你也会说好听的话啦。”三壮说。
“王奶奶和李奶奶都给我们家送糖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做的都好吃。”玉锁反驳他。
“好吃怎么啦,都没有压岁钱好啊。”三壮得意说。
“看看你得了多少压岁钱。”几个人都拿出自己衣服口袋里得来的压岁钱数起来。
“我得了八角钱。”刚子说。
“我得了五块钱。”玉锁说
“就你能,别数了,不管多少都有钱了,咱们到街上去看看吧,街上可热闹了。”三壮说,他的压岁钱没有玉锁的多,看不得他太得意了。
“你嫉妒我。”玉锁一下说破他的心思。
“有什么了不起的。”三壮撇着嘴。
“玉锁别理他,他不讲理。”彩霞平日里有点怕三壮,今天看他说话和气也大胆偏帮玉锁。
“你女孩子家的懂得什么,我怎么不讲理了。”三壮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四街的孩子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们老是排外。
“三壮你别欺负人。”小满阻止他说:“大过年的奶奶说不能吵架。”
“谁给她吵架了,女人家家的。”三壮一脸不屑。
“什么女人,女人的,我也是女的。”小满瞪了三壮一眼抬脚踩在他新穿棉鞋上。
三壮看着自己新鞋上清晰的脚印,心里委屈又不敢得罪小满,就说道:“不算你,不算你,没说你。”
看见彩霞嘟着嘴不悦的瞪着自己,忙又补充说:“你就当我没说行吧。”看着大家都咯咯的笑,三壮也摸摸鼻子嘿嘿了两声。
过了年初一接下来就是拜访亲友的日子,走亲戚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收压岁钱了,在那个几角钱对孩子来说都是巨款的年代,每次回家眉眼弯弯数钱的样子让奶奶笑了小满好多次。
“小满攒多少钱了,能不能给奶奶看看。”奶奶眯着眼睛看她:“你要钱有什么用,要不让我给你放着吧。”
“没多少钱,没多少钱。”小满捂着口袋说:“我也有用处。”
“你这孩子真是的。”奶奶非常不高兴别过脸去。小满怕惹奶奶生气,但是她想自己花钱买东西。
“奶奶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如果钱不够我给你攒着,等我长大了能挣钱了也给你买很多东西。买衣服买帽子,买好的水烟袋 买......。”她一边说一边脱掉棉鞋上了床止,从后面搂着奶奶的脖子撒娇。
奶奶两手赶紧拉开她的小手,反手打了她一下说:“别扒我,别扒着我,好好说话,你快把我搂的喘不过气来了,知道你疼奶奶就行,小东西,手真有劲。”
新年的到来,对孩子来说还有一个最大的诱惑,就是赶庙会,从大年初一到二月二的火神台庙会,是那个年代家家参与年味最浓的活动。在庙会上有迎新春,拜火神,求福运等活动。晚上还有打铁花的,遍布的小吃摊贩,卜碌碌不停转动的花花绿绿的风车,踩高翘,滚狮子各种杂耍艺人卖力的表演。还有孩子喜爱的玩具,男孩玩的手工作的刀枪,女孩子喜爱的多样头花头绳和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孩子跟自家父母去一次都心有不甘,看大家源源不断的涌向出城庙会的方向,受不住诱惑的孩子完全忘记父母的告诫,成群结队的往外跑,年龄小的孩子心思也蠢蠢欲动起来。
“玉锁,你出来让你妈知道了能行吗?你可是你妈的命根子,让她知道跟我们去了庙会,我们就惨了,说好了你可不能出卖我们哈。”密谋几天后,三壮,玉锁,小满,彩霞还有李勇,李刚六个小孩子悄悄的跑出来,往西南的火神台庙会处,在路上三壮不放心的叮嘱玉锁。
“没事,我妈上班去, 咱们早点回来就行。”现在最兴奋的就是玉锁,一路上他连蹦带跳的非常活跃,赶庙会他自小跟父亲去过一次,那次他还小印象还不太深,多年来听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庙会上的热闹场景,他早就忍耐不住了,只是在他妈妈的严防死守之下,始终没让他找到机会,好不容易今天偷偷跑了出来,他怎么不激动的手舞足蹈。
想到玉锁妈对玉锁总是母鸡护崽似的,三壮给他泼冷水。“别高兴太早了,到时别供出我们来就行,你妈老是爱告状。”
“不是的,我妈主要怕是乱跑遇到坏人,她说我丢了没法对我爸爸交待,因为我奶奶要带着我,我妈不让,所以我要是有事,我奶奶我爸爸都会训斥我妈的。嘿嘿,主要还是因为的懂事听话又可爱,我妈舍不得我。”玉锁毫不吝啬对自己的夸赞。
“呸,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了,大言不惭的,好了,别说嘴了,要去就赶快吧,哪就那么多坏人了,放心吧,我来保护你们。”三壮拍着胸脯作保证。
“别说这个了,再说也晚了,反正都走到半道啦。”小满摆摆手说。
火神台庙会是古老的传统民俗文化活动。据传是天上管火的火神因为可怜没有火的先民们茹毛饮血就向人间投放火种,后来被贬到人间又偷偷将火种藏在身上带到了人间,天帝发怒降下一场洪水惩罚,神人修筑高台保护存放火种,等洪水散去后人们发现神人被饿死在高台上,人们称这个高台为火神台对他敬香朝拜 经过几千年传袭了这个名气盛大的庙会。
“听我爸说咱们这个庙会有几千年的历史了,现在周边省市的人都来这里赶庙会人很多呢。所以我爸爸说不让我们去,怕人太多给挤着。”李刚子说。
“我也是,我妈也不让我去,可是我就是想去,我爸我哥他们买了箩筐,簸箕,琉璃响,就是不给我买东西。”穿着红衣服和红鞋子的彩霞抱怨说:“我今天自己要买一个拨浪鼓。”
“不能买东西,一买东西不就暴露了,要买也就买个泥哨子啥的,那个小,能放兜子里面。”小勇说道。
“那好吧,我就买个小东西,把它藏好不让人发现。”彩霞从善如流的说。
庙会地点在城西南三里多的地方,路上有络绎不绝的人群,从各个方向往那边赶,几个小孩高高兴兴的边走边说,直到看见乌泱泱看不到边的人流才有点傻眼。
“三壮你不是说过了十二点就没太多人了吗?现在怎么会还这么多的人。”玉锁瞪一双眼睛大叫着问。
“我也是听我哥说的,过了十二点人就不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三壮挠着头,眼见自己这帮人除了自己个头高点 都是小不点,进了人群就像是一滴水融进了大海,他对浩大的人群有点发怵了,就说道:“要不咱今天先看看外面就不往里走了。”
“既然来了咋能不进去了呢。”玉锁不愿意,他难得出来一趟,于是说道:“要不这样,咱们今天不看踩高翘玩杂耍的,不往庙会主台上去,就到人少的地方转转。”
三壮点头说道:“那好吧,咱们六人手拉手别松开,走近点别散了。”
“往那边走。”小满指指人群松散的地方。那是卖农具的区域不是会场中心。都是些手工作的简易的家具,桌子案板小凳子,箩筐,篮子,笸箩,笆斗大大小小一片连一片的放在地上。
“看那边,”三壮伸手一指说:“那边有卖鞭子的,牛皮的,小满要不要买一条,去看看,我早想买了。”
“你又不种地不赶牛,要那干啥,”玉锁说。
三壮得意的说:“玩呗,等我会玩鞭子了看谁还敢惹我。”
“你不欺负人就成,谁还惹得起你,”玉锁看看他说:“我想买个红樱枪,看电影里的小哨兵站岗放哨都是拿着红樱枪,多神气。”
“那我俩买个木头大刀吧。”刚子对弟弟说:“在边上买就成。”
几个小孩商量着,把只买小物件的想法早就忘了个干净,顺着农具的摊位一溜的慢慢看。
“这个小板凳真好看. ”看见奇怪的东西,边走边问边说。
“这个桌子怎么是白色,为什么不上油漆呢。”
“这个,这个笆斗太大了,我都能在里面睡觉了。”刚子边看边说边往大笆斗里面跳,被三壮扯住了衣袖。
“哎,快来看。”玉锁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大喊说:“快看擀面杖是这样做出来的。”他停在一个卖擀面杖的摊位面前看见摊主正在旋子旋着木头做活计。
“真好玩。”几个孩子看呆了,好奇不已。
“大爷,能让我来试试吗?”三壮伸手就去触摸。
“去,去,一边玩去,小孩子家的别乱动手。也不怕打着。都走都走,堵着我摊子,耽误我生意,不买快走。”摊主看见一群孩子,抬起眼皮撵人。
“怎么啦,你这也没有什么难的,看着挺容易,看也不能看呀。”三壮说。
“哼,容易,说的容易吧,别挡着我卖东西,快走快走!”他一摆手不想和小孩啰嗦。三壮不服气还想还嘴反驳。
“彩霞,彩霞呢?”突然小满急切的叫了起来,本来彩霞在她身后,可是再回头就看不到她的人啦。
“彩霞,彩霞哪去了?”三壮,玉锁也四下里找,没有看见不由大惊失色,
“彩霞,彩霞”二人向人群里大喊。
“刚才还在这里呢,一转眼就不见了。”刚子紧抓弟弟勇子的手,唯恐一下子也给挤散了,这双胞胎有心灵感应。
“快瞅瞅别丢了,人多一挤错眼就不见了。”三壮也急了大声说道:“咱们可不能散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