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药谷暗记
肩胛骨的剧痛如同毒蛇啃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那道被指风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身后的追捕声如同附骨之疽,马蹄声、呼喝声、犬吠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紧紧罩向沈云晦。
她不能停下,甚至不能慢下来。
鲜血顺着臂膀流淌,浸湿了冰冷的禁军甲胄内衬,又沿着指尖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小巷石板上留下断续的、刺目的红。内腑被慕容寒山那诡异阵法和影卫合击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不断涌上腥甜,都被她强行咽下。
头脑却异常清醒,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慕容寒山的阵法,影卫的埋伏,那恰到好处的时机……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一个针对顶尖高手的、蓄谋已久的杀局。他算准了会有人在他主持祭天、心神看似最投入的时刻行刺。他对暗影阁,或者说,对她这个阁主,了解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
北凛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必须把慕容寒山的可怕,北凛皇宫的严密布防,以及那针对高手的诡异阵法情报带回去!天机阁需要这份情报,姐姐需要,大靖朝需要!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弩箭破空声再次响起!
沈云晦猛地拧身,不顾肩胛撕裂般的痛,将身体缩成一团,滚入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破败院落。箭矢“夺夺夺”地钉在门板和土墙上,溅起一片尘埃。
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着血水浸湿了鬓角。易容的面具在之前的搏杀和翻滚中早已破损脱落,露出她原本清丽却此刻苍白如纸的脸庞。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和冰冷的决绝。
个人生死与家国责任的冲突在此刻达到顶峰。慕容寒山代表的敌国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她身上。而萧景珩……那个在人群中试图靠近的敌国皇子,他眼中的复杂情绪是真是假?家国对立之下,那一点点微妙的情愫,显得如此脆弱和讽刺。这不仅是身体的逃亡,更是信念与情感的淬炼。
她快速撕下染血的甲胄碎片,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忍着剧痛,她用手指蘸着肩头的鲜血,在院内一个不起眼的、倒扣的破水缸底部,画下一个极其隐晦的符号——三片环绕的叶子,中间一点微凸。这是药王谷最高级别的求救与指引暗记,意味着“身受重伤,急需庇护,循迹而来”。
做完这一切,她不敢停留,再次翻墙而出,融入另一条更狭窄、更肮脏的巷道。她对北凛皇都的地形研究发挥了作用,这些阴暗、交错、如同城市血管的贫民区巷道,是她此刻唯一的生机。
沈云晦的坚韧、机智和对痛苦的极致忍耐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她不是无敌的,她会受伤,会痛,会陷入绝境,但永不言弃的意志和深植于心的责任感,支撑着她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来。她既是冷酷的杀手,也是心怀家国的公主,双重身份在此刻融合,塑造出立体而强大的主角形象。
追兵的声音被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沈云晦靠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墙角,短暂地调整呼吸。她必须尽快找到师父药王谷在此地设立的秘密安全点。谷中弟子遍布天下,在各国都城都设有极其隐秘的联络点和安全屋,用于救治重伤的同门或重要的盟友。
她仔细回忆着来北凛前默记于心的安全点分布图,以及师父清尘真人教导的、在陌生环境中寻找同门标记的方法。这些标记可能是一块砖石的微妙凸起,可能是一家店铺招牌上不起眼的图案变化,也可能是街边乞丐摆放瓦罐的特定角度。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斑驳的墙壁、凌乱的摊位、蜷缩在角落的流浪者。
找到了!
在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尽头,一家半开着门、散发着劣质酒气和食物馊味的破旧酒馆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画着酒坛的招牌。那酒坛的提手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与她刚才所画符号同源的、几乎被油污覆盖的三叶草刻痕!
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踉跄着走向那家酒馆。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破旧木门的瞬间——
“咻!”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从对面屋顶射来,直取她后心!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沈云晦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向侧面扑倒!
“噗!”
箭矢深深钉入她刚才站立位置的门板上,尾羽剧烈颤动。
还有伏兵!慕容寒山竟然在这里也布置了人手?还是……其他势力?
她来不及细想,酒馆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猛地伸出,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拽了进去!
“砰!”
木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插上门栓。
酒馆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杂着酒气、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拉住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穿着油腻围裙的老者,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沈云晦肩胛和左肩的伤口,以及她苍白的脸色,低喝道:“跟我来!”
没有多余废话,老者带着她快速穿过前面嘈杂(虽然此刻并无客人)的酒馆大堂,掀开一道厚重的布帘,进入后厨,又在一个堆满柴火的角落看似随意地踢了几脚,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入口悄然出现。
“下去!一直走,尽头有人接应!”老者语速极快,将她推入暗道,随即合上了入口。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头顶木板缝隙透下几缕微弱的光。暗道狭窄、潮湿,散发着泥土和霉菌的气息。沈云晦扶着冰冷潮湿的土壁,忍着全身的疼痛,一步步向前挪动。
身后的追捕声和可能的伏击被暂时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