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林刚把前公司的澄清文件归档，手机就突兀地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明德中学李老师”的名字，他心里猛地一沉自从沈逸晨上高中，学校的电话从未主动打过，除非出了急事。
“喂，李老师您好，我是沈逸晨的哥哥。”他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声音尽量放平稳。
“沈先生，您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李老师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沈逸晨和同班的江念宇跟同学起了冲突，对方家长也来了，需要您过来沟通一下。”
“冲突？”沈安林的心揪紧了，“逸晨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孩子没受伤，就是情绪有点激动。您尽快过来吧，在三楼办公室。”
挂了电话，沈安林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跑。路过林薇工位时，只匆匆丢下一句“我去趟学校，急事”，就冲进了电梯。电梯下降的几十秒里，他的脑子像被搅乱的毛线沈逸晨从小就乖，很少跟人吵架，这次怎么会跟人起冲突？还偏偏是江念宇。
楼下的阳光很烈，沈安林没找到共享单车，只能拦出租车。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却吹不散他的焦虑。他想起十年前母亲躺在产床上，医生说“保大保小”时，父亲红着眼眶说“都保”；想起母亲走后，父亲抱着襁褓里的沈逸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夜整夜地抽烟；想起父亲在书房里留下遗书的那个早上，十岁的他抱着三岁的沈逸晨，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从那天起，他就不是哥哥了，是沈逸晨的家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出租车停在明德中学门口，沈安林付了钱就往教学楼跑。三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他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沈逸晨男孩低着头，校服袖口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红印。江念宇站在他旁边，眼眶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对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正指着两个孩子大声嚷嚷。
“你们两个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我们家张强跟你们说了几句，你们就动手？”
沈安林快步走过去，把沈逸晨拉到身后，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红印上，声音瞬间冷了：“请问，我弟弟脸上的印是怎么来的？”
女人被他的气势唬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是张强推了他一下，可谁让他们先阴阳怪气的？同学都说他们是那种关系，张强就是说了句实话……”
“哪种关系？”沈安林打断她，眼神像淬了冰，“两个男生做同桌，互相帮助，就是你们嘴里的‘那种关系’？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所有男生之间的好，都得被贴上标签？”
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男人赶紧打圆场：“这位家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孩子之间要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吵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江宇轩走了进来，黑色西装衬得他气场十足，目光扫过屋里的人，最后落在江念宇身上：“怎么回事？”
江念宇看到他，眼圈更红了，却咬着唇不说话。李老师赶紧打圆场：“江总，您来了。是这样，张强同学嘲笑江念宇和沈逸晨，江念宇气不过就跟他吵了起来，后来推搡了几下。”
江宇轩的目光落在江念宇攥紧的拳头上，又扫过沈逸晨脸上的红印，眉头皱了起来。他没看那对夫妇，径直走到沈安林身边，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先解决事情。”
沈安林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宇轩会站在他这边。他定了定神，转向李老师：“李老师，我相信逸晨和江念宇不是故意的。张强同学的言论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困扰，我希望他能道歉。至于推搡的事，我们可以私下和解，但前提是尊重。”
“道歉？凭什么让我们家张强道歉？”女人又跳了起来，“明明是他们两个不正常……”
“这位女士，”江宇轩终于看向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首先，你的孩子用侮辱性言论攻击同学，这是事实；其次，动手推人留下痕迹，也是事实。如果你们不道歉，我们不介意让学校调取监控，或者联系教育局介入。”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女人的气焰。男人拉了拉女人的胳膊，低声说了几句，女人不情愿地闭了嘴。张强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到江念宇和沈逸晨面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事情解决后，那对夫妇拉着张强匆匆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李老师、沈安林、江宇轩，还有两个孩子。李老师叹了口气：“其实江念宇和沈逸晨平时在学校表现都很好，就是最近班里有些流言蜚语，孩子们压力大。沈先生，江总，以后还是多关注下孩子的情绪。”
沈安林点点头，蹲下来看着沈逸晨，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的红印：“还疼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沈逸晨摇摇头，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哥，他们说我跟念宇是变态……我不想让你担心。”
沈安林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抱着弟弟，拍着他的背：“没事了，哥在呢，没人能欺负你。”
江宇轩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走到江念宇身边，难得放软了语气：“以后别这么冲动，有事跟我说。”
江念宇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哥，他们说逸晨……”
“我知道了。”江宇轩打断他，目光转向沈安林，“我送你们回去。”
沈安林愣了一下，想拒绝，却看到沈逸晨疲惫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沈逸晨靠在沈安林肩上睡着了，呼吸很轻。沈安林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乱糟糟的他欠江宇轩的好像越来越多了，从工作到现在的解围，每一次都让他更加被动。
“今天谢谢你。”沈安林低声说。
江宇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车速。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江念宇从小就内向，没什么朋友，跟你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笑。”
沈安林转过头，看向江宇轩。男人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很硬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逸晨也是。”沈安林轻声说，“自从爸妈走后，他很少跟人亲近，只有跟念宇在一起时，才像个普通的孩子。”
江宇轩的手指顿了一下，没再说话。车里又恢复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没有之前的尴尬，反而多了一丝微妙的理解。
车子停在老巷口，沈安林轻轻叫醒沈逸晨。江宇轩降下车窗，看着他们：“明天我让林薇送些药膏过来，给你弟弟擦脸。”
“不用了，我自己买就好。”沈安林说。
“拿着吧。”江宇轩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就当是……给江念宇的补偿，他也吓到了。”
沈安林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他牵着沈逸晨走进老巷，回头看了一眼，江宇轩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灯亮着，像黑夜里的一盏灯。沈安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赶紧转过头，牵着沈逸晨快步往家走。
回到家，沈安林给沈逸晨擦了药膏，看着他睡着后，才走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想起江宇轩今天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不该对江宇轩产生别的想法，可那个在学校里为他们解围、在车里放软语气的男人，却让他有些动摇。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茶几上的澄清文件上。沈安林拿起文件，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恐慌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江宇轩了，就像离不开这盏照亮他困境的灯。可他不知道，这盏灯，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深渊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