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火和沈辞借着夜色掩护,一路疾行至琼山外门弟子的杂役房。这处屋子是玄尘长老临时安排的,狭小简陋,却能暂时避开耳目。沈辞刚将解药配方小心藏进贴身的布袋,窗外就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
“谁?”凌火瞬间按住腰间的短刀,沈辞也迅速吹灭了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窗棂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推开,月光顺着缝隙淌进来,照亮了来人半张脸——是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正是白日里在演武场被林风罚去挑水的小师弟。
“是玄尘长老让我来的。”少年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长老说这个对你们有用。”
沈辞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张,借着月光展开一看,竟是琼山百年庆典的详细流程图谱,从巳时的门派献礼到酉时的同心酒宴,每个环节都标注着负责人和守卫换岗的时间。最关键的是,图谱角落用朱砂圈出了后厨通往宴会厅的密道入口,旁边小字写着:“戌时三刻,换岗间隙,可容两人通行。”
“长老还说,”少年往窗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林风昨晚把离火剑碎片锁进了藏宝阁的暗格,钥匙贴身带着,睡觉都攥在手里。”
凌火皱眉:“藏宝阁的守卫……”
“我知道!”少年眼睛一亮,像是早就等着这话,“藏宝阁的刘叔是我远房表舅,他说林风给的饷银里掺了沙子,心里正窝火呢。你们要是想进去,我能让他行个方便,前提是……”他舔了舔嘴唇,“事成之后,能不能分我半锭银子?我想给娘抓药。”
沈辞看向凌火,见他微微点头,便从怀里摸出块碎银递过去:“这是定钱,事成之后再给你一锭。”
少年接过碎银,手心里的汗几乎要把银子浸湿,连连点头:“我这就去找刘叔,你们今晚三更去藏宝阁东侧的老槐树旁等我,我带你们见他!”说罢,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窜进了夜色里。
屋内重新亮起油灯,沈辞将庆典图谱铺在桌上,指尖划过“同心酒宴”四个字:“林风要在此时下毒,必定会提前将蚀心散藏在宴会厅。我们得先找到毒药的存放点,再设法替换成解药。”
凌火用指尖点了点后厨的位置:“按流程,酉时初刻,后厨会给各桌送第一道开胃汤。若是能混进后厨,把解药掺进汤里……”
“但后厨现在归林风的心腹管,”沈辞摇头,“上午我们扮杂役时看到了,进出都要查腰牌,根本混不进去。”她忽然想起白日里看到的药圃,“或许可以从药圃入手。庆典上用的酒水茶水,都要经过药圃旁的净水渠过滤,那里守卫松懈,只有两个打瞌睡的老头。”
凌火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把解药提炼成水剂,顺着净水渠送进宴会厅的水缸。”沈辞指尖在图谱上划出一道弧线,“蚀心散遇碱性水剂会失效,我们只要掌握好剂量……”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玄尘长老压抑的声音:“是我!快开门,林风起疑了!”
两人连忙吹灭油灯开门,玄尘长老闪身进来,手里还攥着件沾血的衣袍:“刚才林风去书房搜查,发现暗格被动过,已经下令封锁全山,挨个房舍盘查了!”他将衣袍扔给凌火,“这是林风的备用衣袍,你们换上,扮成他的亲卫,我带你们从密道走,能绕到藏宝阁后面!”
凌火接过衣袍,只觉布料粗糙,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药渍——竟是用粗麻混着某种草药纤维织成的,凑近一闻,隐约有幽冥草的腥气。“这衣袍……”
“是林风特意找人织的,说是能防刀剑,”玄尘长老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实际上是用幽冥草汁泡过,靠近他三尺内的人,内力会被压制。这小子心思歹毒,连亲卫的衣袍都动手脚!”
沈辞迅速将解药配方塞进衣袍内袋,又将庆典图谱折成小块藏进靴筒:“那少年怎么办?我们还约了三更在老槐树见……”
“我已经让他先躲起来了,”玄尘长老往窗外看了一眼,“搜山的人已经到西厢房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三人借着月色往密道入口走,经过演武场时,只见火把如昼,林风正站在高台上厉声呵斥:“一个个都给我仔细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奸细找出来!”他腰间的佩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刀穗上系着的,正是离火剑的第三块碎片——“烬”。
沈辞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他已经集齐三块碎片了。
密道入口藏在假山石缝里,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凌火先钻了进去,沈辞紧随其后,玄尘长老最后进入,反手用石块堵住入口:“沿着密道直走,尽头是藏宝阁的后墙,那里有棵老榕树,爬上去能看到藏宝阁的全景。记住,天亮前一定要拿到最后一块离火剑碎片,那是启动‘锁龙阵’的钥匙,林风想靠它控制整个武林……”
话音被密道外的脚步声截断,伴随着林风暴怒的吼声:“玄尘!你敢骗我!”
玄尘长老猛地将沈辞往前一推:“快走!别回头!”随即拔出腰间的匕首,转身冲向密道入口,只听“哐当”一声兵刃相撞,紧接着是玄尘长老闷哼一声。
沈辞和凌火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火光。凌火握紧短刀,沈辞摸出藏在靴筒的图谱,两人不再犹豫,转身往密道深处跑去。
密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墙壁上渗出的水珠顺着石缝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两人晃动的身影。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风声,凌火加快脚步,拨开挡路的藤蔓,豁然开朗——
藏宝阁的后墙赫然在目,月光下,那棵老榕树的枝干如虬龙般盘曲,直伸到藏宝阁的二楼窗口。而窗口处,正坐着个黑衣人,手里把玩着块青铜碎片,不是林风是谁?
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嘴角噙着冷笑,将碎片抛向空中又接住:“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做我百年庆典的祭品吧。”
沈辞摸出靴筒里的图谱,借着月光看清二楼窗口的栏杆上系着根银线,一直连到对面的钟楼——竟是根引信!
“你想炸了藏宝阁?”凌火厉声喝道。
林风笑得愈发癫狂:“不仅是藏宝阁,整个琼山都要为我陪葬!等我拿到离火剑,武林就是我的天下!”他突然将青铜碎片往楼下一扔,“想要吗?自己来拿啊!”
碎片落在老榕树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沈辞正要冲过去,却被凌火一把拉住:“是陷阱!他想引我们靠近引信!”
果然,林风猛地扯动银线,钟楼方向顿时传来“滋滋”的燃烧声。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林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要么拿碎片,要么被炸成灰烬,选吧。”
密道入口传来石块松动的声音,显然是搜山的人找到了这里。沈辞看着老榕树下的青铜碎片,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追兵,突然将解药配方塞进凌火手里:“你去拿碎片,我引开他们!”
“不行!”凌火抓住她的手腕,“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沈辞用力甩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把飞刀,“记住,把解药交给各大门派,别让林风得逞!”说罢,转身冲向密道入口,飞刀脱手而出,正中最前面那名追兵的膝盖。
凌火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二楼窗口狂笑的林风,猛地咬了咬牙,转身冲向老榕树。
沈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笑意,却染着血腥味:“凌火,替我看看……百年庆典的日出,是不是像书上写的那么好看……”
凌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青铜碎片上,与月光混在一起,泛着惨烈的光。他抓住老榕树的枝干往上爬,速度快得像阵风,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和自己的心跳声——沈辞,等我,这次换我来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