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机把周玽几人打了一顿,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只剩一口气,才将几人扔出西塘。
这两日她带领西塘弟子加固结界,布下阵法。
周敛修炼完,闲来无事,也跟着去了。刚开始,周敛确实是想帮忙的,看着江祈年指挥着西塘弟子,他前世当宗门大师兄时,什么都管,把宗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瞧江祈年那生疏手足无措的样儿,忍不住提点一二。
江祈年从不管宗门内外务,不擅于此,本就犹豫不决,安排得磕磕巴巴,偏偏旁边还有只苍蝇,把他扰得不胜其烦。
气得江祈年把他赶到一边。
“你到底走不走?”
周敛:“走。”
“那你还不快走!烦死人了!”
周敛摸着下巴,思索道:“若是妙机舍不得我怎么办……”
江祈年更气,动手推搡他。
“滚滚滚,谁要舍不得你!少自作多情。”
忙活完,一天的日子就过去了。
归来之时已是酉时,今日天气尚佳,江南迟暮,霞色映入池中。荷花亭亭玉立,嫣红粉嫩,在幽幽绿意中盛开来。周敛的小舟穿过拱桥,西塘弟子跟在他后边,暮山紫的衣裳,在荷叶中时隐时现。
前方岸边站着几位妙龄少女,身着粉色红色衣裙,她们身后是粉墙黛瓦和归家的人,行人赶着水牛,肩上甩着两尾鱼。
其中一位少女被姐妹推搡着,含羞带怯。
前方的西塘弟子传来阵阵笑声,夹着几句打趣,“师兄,有仙子找你。”
忙活完的弟子,也像普通少年般,嬉笑打闹。下水捉鱼摸虾,摘莲蓬。还有人喝酒肩靠着肩唠嗑。
其实江妙机不准弟子忙于宗门事务时喝酒。
喝酒不忙事,忙事不喝酒。
也是宗门的规矩。
几人躲躲藏藏的,还以为自己瞒天过海,藏得天衣无缝。最后喝得酩酊大醉,肆无忌惮、东倒西歪睡在小舟里。
江妙机怎么不知晓?
她还知晓,那酒还是周敛带的。
周敛又不是西塘弟子,她当然管不着。不过眼下她交代的任务,师弟们也忙活完了,几人也打道回府,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由他们去了。
她扫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师弟们,心念:仅此一次。默默施了个法术,小舟平稳滑行,跟在她所在的船只旁边。
晚风打乱荷花,吹来阵阵清香。
周敛江祈年和师弟们打成一片,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少年的笑声爽朗狂妄,整片荷花池都是他们的笑声。
她目光中冰雪消融了些,里面带着柔。
再往旁边看,一艘小舟脱离队伍,划向岸边。一个师弟摘了好几朵重瓣荷花,面带羞涩,递给岸边的少女。少女被身后的姐妹簇拥着,小脸通红,甫一收下,师弟身后的弟子们便笑着调侃,大声起哄。
活活把那二人逗得满脸通红,像两颗红樱桃。
七月十五,鬼节中元。
江妙机带着宗门弟子巡逻,在百姓身后默不作声守候。
夜色沉沉,花灯漂流蓝水之上,火光阑珊,通透了五彩色纸。岸边百姓双手合十,闭目安静祈福。河水之上,花灯平静顺流而下,载着百姓的愿望飘向远方。
此景静谧,神圣而安宁。
跟着江妙机巡逻的师弟师妹按捺不住,偷偷计谋着借机溜走。她视线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几人顿时噤声,东看西看,假装很忙。她松了口,让他们去玩儿,独自一人巡逻。
师弟师妹欢呼一声,大喊“师姐最好了!”,一溜烟跑没影了。
周敛江祈年二人集结着一堆西塘弟子,成群结队去河边放花灯。二人还因为看中了同一盏花灯,而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周敛投机取巧夺得了花灯。他可是从小和周晟抢东西抢到大的,手法极其娴熟。哪像江祈年,从小想要什么,江妙机都会让给他。
江祈年被抢了喜欢的东西,胸口闷着一口气。脸色拉了下来。
师弟师妹们七嘴八舌、各显神通在一旁哄着他。
周敛装作没看见,他才不会让着他。
不仅没有哄着他,还一脸笑着挽过江祈年的肩膀,拉着他就要去放花灯。还要和他比谁的花灯飘得更远。江祈年不情不愿,却是拿他没办法。
放完花灯,周敛拉着几名西塘弟子,去茶馆喝酒。玩得过于尽兴,几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江祈年和其余的师兄弟把人背回去,独独没有背周敛。
师弟问:“师兄,怎么不送子袭兄回去?就让他睡着这儿?这不妥吧。”
江祈年坏笑道:“送。怎么不送?”
他起身拎着周敛的后衣领子,欲往门外拖。拖了两步,像拖着千斤石块似的,纹丝不动。手上力气似乎被吸走,使不上一丝力。江祈年搭上另一只手,咬紧牙使出吃奶的劲儿。
“嗯呃——”
弄了半天,仅仅只是挪动了半寸。师兄师弟见状,赶紧上来帮忙。来了四个人,两人抬手两人抬脚,像抬猪一样,嘿咻嘿咻抬起来。然后“嘣”得一声,四人被周敛砸得够呛,摔得哎哟喂吃痛一片。
砸得那弟子眼冒金星:“子袭兄怎么这般重?”
江祈年瞧着周敛一瞬间勾起的唇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暗骂,哼!这个周子袭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上前踹了他两脚,咬牙切齿道:“我来就我来!不就是背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更像是说给地上那人听的。
他把周敛背起来,像猪八戒背媳妇儿似的,背上一座大山,寸步难行,步履蹒跚。他在心里更加坚定,这该死的周子袭就是存心捉弄他!
等他把人背到码头,整个人已经累得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大颗大颗流着汗。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衣襟都湿透了。
他卸货似的,狠狠将人丢进小舟里。
看着周敛的小舟顺流而下,旁边是静谧流淌的花灯。
江祈年于心不忍,解下腰间的钱袋丢进小舟里,又泄愤似的,砸到周敛身上。旁边师兄弟递过来水袋和吃食,一并丢了进去。做完这些,几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不远处的江妙机默不作声,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本来只是巡逻到此,恰巧碰见他们几人干坏事。她没有出声阻止。漆黑如墨的眸子倒映着河里的灯火,她想,他的离开,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西塘,都是最万全之策的法子。
她也该准备了。
随手把翻了的花灯扶好,待河水平稳些,她便松手放走花灯。目送那小舟远去,隐入天际,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子时初刻。
西塘静谧,家家户户灯火熄灭,整个西塘陷入沉睡。唯有河上花灯,烛火噼里啪啦燃烧,发出脆响。天边突显黄衣锦服之众,来者皆御剑而立。周稽眼中一片漠然,他冷漠的眼紧盯着那人,俯视而笑:“妙机仙子,久仰大名。”
江妙机持剑而立,脊背挺秀。
“晚辈静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