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的大门是紧闭的,范淳敲了敲门,守在门后的家仆才开门。
“师父,请。”
范淳将朱清请了进来,随后让人把门关上,带着朱清往大厅去。
看到儿子带人回来,在大厅里等得焦急的范荣立马迎了上去。
“这位就是你之前说的大师?”
朱清的模样太过年轻,看着也不像道士,范荣一看清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对啊,爹,我之前就是在师父这买的泥人,这种泥人师父能做好多,师父还会做护身符,有师父在,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范淳已经把朱清当成了师父,一个劲地夸。
“原来真是大师,抱歉,是我以貌取人了。”
范荣想起那泥人的威力,瞬间汗颜了。
昨晚苏娘是先去找的他,被泥人击退后,又去找了范淳,要不是他们都有泥人护着,估计两人都活不了。
“我有件事需要先问清楚,苏娘和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清直奔主题。
“这……”
范荣有些犹豫,纠结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始末说出来。
“苏娘是我救助过的一个可怜女子,她无父无母,还差点被大伯卖进青楼,我看她的样貌跟淳儿他娘年轻的时候有些像,不忍心看她沦为娼妓,就花钱把她买了下来。”
“原本是想让她在府上当个丫鬟,但又怕淳儿他娘误会,只好把新盘的铺子交给她打理,让她有住的地方,也可以赚钱养活自己。”
“她说她不会做生意,让我去帮帮忙,顺便教她,便去了几回。”
“有一次,她准备了一些酒菜,说是感谢我,我没多想,就留下来吃了饭。”
“没想到她竟然在酒里下了药,我只喝了一杯就倒了,之后就……”
说到这,范荣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几乎要说不下去。
“我懂,这段可以跳过。”
朱清估摸着苏娘多半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想让范淳来接这个盘,才给他下了个套。
“我……我真没想到苏娘会这么做,后面还跑去找淳儿他娘,故意让她知道,淳儿她娘气不过,就让人给她喝了堕胎药。”
“本来她只是想流掉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让苏娘可以不用再为了孩子做这种事,没想到苏娘想不开,怪我们害死了她的孩子,跑去后院跳井自杀了。”
“我们越想越后怕,但还是让人把她的尸体捞了出来,好生安葬,只是废了那口井,再也没有喝过里面的水,还让人封上了。”
范荣说完,满头都是汗。
这段回忆他每次想起来都很后怕,身上已经全是冷汗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苏娘的死确实与你无关,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们这么做终究还是害了一条人命,苏娘恨你们也是正常的,这是属于你们的因果报应,我本不该插手。”
范荣说的话,朱清只能信一半。
他若不是真的对苏娘有意,完全可以将她送去别的地方生活,何必让她管自家铺子?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知道我跟淳儿他娘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淳儿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恳请您保护好我儿?”
范荣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愧色,看向范淳后,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范淳是他唯一的儿子,即便是他真保不住自己,也得保住范淳。
“爹……”
看到范荣为他落泪,范淳也心疼了。
“你的儿子现在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会护着,只不过……”
朱清皱眉看向了范淳。
范淳秒懂,连忙让范荣拿钱出来。
“这是我答应师父的,只要师父收我为徒,保我跟爹的性命,就给师父一半的家产,爹你应该不会不舍得吧?”
范淳怕朱清反悔,跟范荣说明了情况,以免范荣藏着掖着,不愿意多拿钱出来。
“这是关乎你性命的事,爹怎会舍不得?”
范荣肉疼死了,笑容完全是强行扯出来的。
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败家了,原本明明可以少给一些,这下只能大出血了。
“我名下的房产、店铺和田地大师应该用不着,我全折现吧。”
范荣勉强笑着,清点了一下家产,咬牙拿了一千两出来,让人把碎银子和铜板换成了银票,交给朱清。
“嗯,诚意够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两个泥人和一张护身符。”
朱清拿了两个最丑的泥人出来,附带赠送一张护身符给他。
“这……多谢大师。”
范荣被丑到了,但还是得笑着道谢。
“修行之人需要斩断尘缘,你儿子既已决定拜我为师,便随我回宗吧。”
天剑宗离这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朱清可不希望范淳没事就往家跑,得先打个预防针。
“以后淳儿再也不能回来了吗?”
看着还不到十八的范淳,范荣的心底泛起了浓浓的不舍。
“我真的不能再回家了吗?”
范淳也有些舍不得。
“不是不让回家,是无事少回家,修行是很辛苦的,你若是后悔,可以现在就放弃。”
朱清可以不要范淳这个徒弟,但不会退钱。
“不是不能回家就好,淳儿这么大了,也确实该学些本领,淳儿赶紧跟大师回去吧。”
范荣松了口气,主动将范淳往前推了一把。
范淳不是经商的料,他的财产也已经少了一半,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白花。
“嗯,我去学本领了,等学有所成,再回来看爹。”
除了钱,范淳没有什么要带的,随便收拾了几套衣服和两双鞋,就跟着朱清走了。
“天快黑了,还是飞回去吧。”
朱清原本想要范淳锻炼一下,走路回天剑宗,但天色已晚,还有苏娘的鬼魂对范淳虎视眈眈,晚上赶路可能会出意外,索性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船状的飞行法器,放到地上变大,让范淳可以跟她一块乘法器飞回去。
整个过程,范淳都是目瞪口呆的,跟朱清进了变得像真船一样大的飞舟,飞到空中,才反应过来。
原来朱清不是道士,而是传说中的修士。
道士一般只会驱鬼算命,而修士会各种法术,几乎无所不能,他这师是真的拜着了!
快飞到天剑宗上方时,朱清放慢了飞行速度。
透过月光,范淳隐约看到了山顶上的一群建筑,这些建筑有些老旧,只有前面最高的一栋还有亮光。
胡法和毛炳都还在等着朱清回来,都在大门口守着,看到缓缓降落在大门前的飞舟,就知道是她回来了,而且肯定是带了人回来。
胡法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毛炳则是站在那没动。
朱清还没从飞舟上下来,范淳先她一步跳了下去。
看到这模样俊俏,穿着一身的绫罗绸缎,背上背了一个包袱,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的少年,胡法莫名有种看到了年轻暴发户的感觉,突然就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朱清带回来的新弟子了。
“宗主,他是?”
胡法略带疑惑地开口。
“他是我新收的弟子,叫范淳。”
朱清边将飞舟收回储物袋边介绍。
“犯蠢?”
胡法脱口而出。
“不是犯蠢!是范淳!淳!”
范淳瞬间炸毛。
“抱歉,是我听错了。”
胡法有些尴尬,只好道个歉。
“宗主,他是新来的师弟吗?”
瞧见范淳穿得这么富贵,毛炳也凑了过来,心里已经打起了算盘。
朱清以前带回来的弟子都很穷,他都没有油水捞,这回说不定能捞到。
“没错,刚刚已经介绍过了,他叫范淳,是来自樊城,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了。”
朱清耐着性子又做了个更详细的介绍。
天剑宗所在的区域是介于庸城和樊城之间,整体是属于庸城,但离樊城也不远。
樊城整体比庸城要富有,所以朱清才会特意跑去樊城摆摊。
“师父,我们宗就只有这么多人吗?”
范淳东张西望,转着脑袋看了一圈,都只看到了朱清、胡法和毛炳三个。
“当然不是,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对于范淳这种财神爷,朱清是格外的有耐心,开始一一介绍。
“他叫胡法,是你的大师兄。”
“你的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姐都在外面。”
“这是毛炳,是你的四师兄。”
朱清从胡法介绍到了毛炳,中间的几个弟子也没落下。
“那我是五师弟?”
范淳没理解为什么在有大师兄的同时还有大师姐,都不太确定他到底排第几了。
“按人数来算的话,你应该是三十六师弟。”
朱清大概算了一下,天剑宗除了她,总共有三十个七个人。
他们现在是没有长老的,也没有其他的人员,只有宗主和弟子。
“我前面还有这么多弟子吗?那其他人呢?”
范淳又看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其他人。
“其他弟子年纪还小,已经睡下了。”
朱清随口回答。
“你们也该去睡了,你先去胡法那将就睡一晚吧,明天再给你安排住处。”
胡法是一个人一个房间,性格也比较随和,朱清可以放心把范淳交给他。
“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房间,范师弟要是不介意,也可以跟我先住一晚。”
毛炳总感觉朱清是把什么好事都安排给了胡法,连忙“毛遂自荐”。
“多谢毛师兄的美意,我心领了。”
范淳客气了一句,没多说什么,紧跟在了跟胡法身后。
胡法看着就很随和,像大哥哥一样,而毛炳看着有点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他还是听师父的比较好。
天剑宗跟范淳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里虽然有很多房间,但都挺旧的,胡法身为大师兄,住的也只是普通的房间。
在范淳眼里,这里的房间就是“老破小”,连他家的下人住的厢房都比不上。
胡法看得出范淳是金贵的人,不是那种能吃苦的,就把他的床让给了他,还在上面多铺了一层褥子,以免他觉得硌。
范淳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睡这么差的房间,如果不是胡法考虑得比较周到,他可能根本睡不着。
他前半夜是失眠的,后半夜撑不住了,才渐渐睡着。
胡法拿了个蒲团放在地上打坐,直到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才叫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范淳。
“起这么早吗?”
范淳睁眼发现天刚蒙蒙亮,根本不想起来。
“范师弟如果不适应,可以再睡会,等我做好早饭,再来叫你。”
胡法是要早起做饭,是不能晚起的。
他们宗自从朱清接任了宗主,以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是朱清收的第一个弟子,因为会做饭,宗里的饭基本是由他来做。
毛炳一早也起来了,胡法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他也得帮忙。
他们的修炼才刚入门不久,是没法用法术做饭的,自己也要吃饭,朱清既然安排了他们负责做饭,就得做好。
朱清是辟了谷的,可以不用吃饭,在他们做饭的时候,已经拿着银票出去了。
“开饭了!”
饭菜一熟,胡法就跟往常一样喊弟子们吃饭。
怕范淳听不见,还特意去房间喊了一声。
范淳这回爬起来了,到吃饭的地方一看,瞬间惊呆。
这里除了三十出头的胡法和二十出头的毛炳,其他的弟子竟然都是小孩!
他们有男有女,年纪最小的大约五六岁,最大的大约十一二岁,每个人穿的衣服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穿得都很朴素,还有些破旧,有的甚至打满了补丁,乍看简直像是聚在一起的灾民,带给了范淳不小的震撼。
“大师兄,他是新来的师弟吗?”
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小白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范淳,好奇地开口。
“他是新来的弟子,按入门顺序排的话,的确是小师弟。”
胡法微笑着回答。
“哦。”
小白表示了解,其他的孩子也是一脸理解的样子。
“这不对吧?为什么一定要按入门顺序排?他们明显都比我小,还小那么多,我为什么不能排在前面?”
范淳不乐意了。
这里面最小的孩子才五六岁,要是一起出去被叫师弟,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想排在前面可以跟宗主说,只要宗主同意,我没有意见。”
胡法是听朱清的,只要朱清同意,怎么排都行。
“我也是!我也没有!”
“我们也没有!”
孩子们纷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