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六国援兵赴危局
一路东行，沿途景象与战乱时截然不同。田野里已有百姓耕种，田埂上孩童追逐嬉戏，村庄中炊烟袅袅，偶有商贩推着车路过，吆喝声此起彼伏。墨翟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景象，心中更添了几分坚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险，都要守住这份安宁。
不日，墨翟一行抵达邯郸。赵国都城繁华依旧，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往来不绝，但细心的墨家弟子发现，城中守军比往日增多，城墙上的防御工事也在暗中加固，显然赵孝成王并未完全放下戒备。
墨翟派人递上信物，求见赵孝成王。然而，赵孝成王却以“偶感风寒，不便见客”为由，将他们晾在驿馆中，一连三日都未曾召见。
随从弟子愤愤不平：“赵君如此无礼，分明是不把先生与盟约放在眼里！”
墨翟却神色平静，每日在驿馆中研读兵法，或是与弟子探讨守城之术，仿佛并不急于求见。第三日傍晚，一名身着赵国官服的使者悄然来到驿馆，正是赵孝成王身边的宠臣郭开。
郭开神色倨傲，打量着墨翟道：“墨翟先生，君上听闻你远道而来，本欲召见，但朝中大臣多有疑虑——你要求赵国归还河东之地，可河东乃我赵国将士用鲜血夺回，岂能轻易交还？”
墨翟抬眸看向郭开，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郭大夫此言差矣。河东之地，本是韩、赵两国交界之地，抗秦战前，便有明确疆界。赵国趁战乱夺取，已违背盟约精神。如今六国结盟，若各国皆如此恃强凌弱，盟约何在？和平又何在？”
他顿了顿，继续道：“赵君若执意占据河东，韩国必心存怨恨，齐、楚、燕三国也会寒心。届时，六国联盟离心离德，蒙恬再从中挑拨，赵国必将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反观韩国，若能收回河东，必会感念盟约之恩，全力维护联盟，这对赵国而言，难道不是更有利的局面？”
郭开脸色微变，却仍嘴硬：“先生所言虽有道理，但河东之地物产丰饶，战略位置重要，赵国岂能轻易放弃？君上之意，若六国能承认赵国对河东的所有权，赵国愿出兵追击蒙恬，且全力维护联盟。”
墨翟轻轻摇头：“盟约既定，岂能随意更改？赵君想要的，无非是土地与安全。墨家可以承诺，若赵国履行盟约，归还河东之地，墨家将协助赵国加固北境防线，抵御匈奴与复秦军的侵袭；同时，将秦国北境的牧马之术传授给赵国，助赵国发展骑兵，增强国力。如此一来，赵国所得，远比一座河东之地更为长远。”
郭开心中一动，他深知墨家的技术实力，若能得到墨家的相助，赵国的国力必将大增。他沉吟片刻道：“先生所言，我会如实禀报君上。但君上最担心的，是蒙恬的复秦军——陇西距赵国北境甚近，若赵国归还河东，兵力空虚，蒙恬趁机来攻，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郭大夫尽可放心。”墨翟道，“四国联军已在雍城集结，随时可出兵陇西，牵制蒙恬。且墨家已掌握陇西防线的详细图纸，可赠予赵国，助赵国防备。只要六国联盟稳固，蒙恬便无机可乘。”
郭开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赵孝成王终于召见墨翟。邯郸宫大殿之上，赵孝成王端坐主位，神色复杂地看着墨翟：“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朕已尽知。归还河东之地，并非不可，但韩国需向赵国缴纳三年贡赋，作为赵国将士的补偿。否则，朕难以向朝中大臣与百姓交代。”
墨翟心中了然，赵孝成王虽有野心，却也不敢公然违背盟约，只是想争取更多利益。他拱手道：“君上所言，墨家可代为转告韩桓惠王。但贡赋之事，需两国协商而定，墨家不便干涉。不过，墨家有一言相劝——和平来之不易，若因些许利益争执不休，让蒙恬有机可乘，悔之晚矣。”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据墨家暗探禀报，蒙恬已派遣使者携带重金前往大梁与邯郸，游说魏安釐王与君上，许以关中土地，劝两国背弃盟约，与复秦军联手。君上可知，蒙恬此举，名为联手，实则利用。待墨家与四国被灭，赵国与魏国，必是蒙恬的下一个目标。”
赵孝成王脸色骤变，他确实收到了蒙恬使者的密信，心中正有些动摇，如今被墨翟点破，顿时有些慌乱：“先生所言当真？”
“墨家从不妄言。”墨翟取出一封密信，递上前去，“这是墨家弟子截获的蒙恬写给君上的密信，君上可自行查看。”
侍卫将密信呈给赵孝成王，他展开一看，只见信中果然承诺，若赵国背弃盟约，与复秦军联手，攻破雍城后，便将关中东部之地赠予赵国。赵孝成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蒙恬竟然如此狡诈，妄图利用赵国。
“蒙恬匹夫，竟敢欺骗寡人！”赵孝成王怒拍案几，“先生放心，赵国绝不负盟约！河东之地，朕即刻下令归还韩国，贡赋之事，也不再提及。待韩国收回河东，赵国便出兵北境，协助防备蒙恬。”
墨翟心中稍定，拱手道：“君上深明大义，墨家感激不尽。天下和平，必将铭记君上之功。”
离开邯郸，墨翟一行马不停蹄，赶往魏国大梁。与赵国不同，魏安釐王并未刻意刁难，而是很快召见了墨翟。
大梁宫大殿之上，魏安釐王直言不讳：“先生，分享冶铁技术，朕无异议。但函谷关乃兵家必争之地，魏国若完全退出，日后秦国若复起，魏国将无险可守。朕的条件是，函谷关由魏、赵、韩三国共管，税收三国平分，否则，魏国绝不退出。”
墨翟早有准备，从容道：“君上顾虑，墨家理解。但盟约规定，函谷关为关中共地，由六国共管。不过，墨家可提议，函谷关的驻守军队中，魏、赵、韩三国士兵可占半数，税收也可适当向三国倾斜。这样既符合盟约精神，也能保障三国利益。”
他顿了顿，补充道：“蒙恬的使者，想必也已见过君上。君上可知，蒙恬许给魏国的，不过是空头支票。复秦军若真能占据关中，凭蒙恬的野心，岂能容魏国染指函谷关？当年秦国灭六国，魏国便是首当其冲，君上难道忘了亡国之痛？”
魏安釐王脸色微变，他确实也收到了蒙恬的密信，心中正犹豫不决。墨翟的话，如同警钟，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沉吟片刻道：“先生所言极是。蒙恬野心勃勃，不可轻信。函谷关之事，朕愿遵盟约，由六国共管。冶铁技术，还望先生信守承诺。”
“墨家言出必行。”墨翟道，“只要魏国完全退出函谷关，墨家即刻派遣弟子，前往大梁传授冶铁技术。同时，墨家将协助魏国兴修水利，改良农具，助魏国恢复国力。”
魏安釐王点点头，当即下令：“传朕旨意，驻守函谷关的魏军即刻撤离，前往魏国西境驻守，协助防备蒙恬。”
解决了赵、魏两国的问题，墨翟心中大石落地。他即刻派人前往雍城，告知索卢参与四国将领这一消息。
雍城之中，索卢参收到消息后，大喜过望，当即与四国将领商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田伯率领，联合赵、魏、韩三国军队，共五万兵力，兵临陇西，讨伐蒙恬；另一路由索卢参率领，留守雍城与关中共地，加固防御，安抚百姓。
与此同时，陇西狄道城内，蒙恬正焦急地等待着赵、魏两国的回复。他派出的使者已出发多日，却迟迟没有消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兄长，赵、魏两国为何迟迟没有回音？难道他们不愿与我们联手？”蒙毅忧心忡忡地问道。
蒙恬眉头紧锁，沉声道：“六国联盟刚立，赵、魏两国或许还在观望。再派使者前往，告知他们，若愿联手，攻破咸阳后，不仅赠予关中土地，还将助他们消灭韩、齐等国，让他们瓜分天下。”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闯入大殿，神色慌张：“将军，不好了！齐、楚、燕、韩、赵、魏六国联军已在雍城集结，五万大军正向陇西杀来，如今已过渭水，距狄道不足百里！”
蒙恬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什么？六国竟然真的联手了！赵、魏两国难道疯了？”
“还有，”斥候继续道，“赵国已归还韩国河东之地，魏国也已退出函谷关，两国都已派兵加入联军，一同前来讨伐我们！”
蒙恬心中一沉，瞬间明白过来——赵、魏两国必定是识破了他的计谋，选择了遵守盟约。他万万没想到，墨翟竟然有如此本事，能让野心勃勃的赵孝成王与魏安釐王放弃眼前的利益，联手对抗复秦军。
“兄长，如今该怎么办？联军势大，我们只有两万残军，根本抵挡不住！”蒙毅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抖。
蒙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殿内的将领，沉声道：“慌什么！狄道城防坚固，且我们还有秦军遗留的兵器与粮草，足以坚守数月。联军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困难，久攻不下，必定会自行撤退。”
他顿了顿，继续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固城防，关闭城门，死守狄道。同时，派人前往北疆，联络匈奴，许以重金与中原财物，让他们出兵南下，攻打赵国北境，牵制联军兵力。只要能撑到匈奴出兵，我们便有转机！”
军令一下，复秦军士兵虽然士气低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加固城防，准备死守狄道。
数日之后，六国联军抵达狄道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田伯立于阵前，高声喊话：“蒙恬，你逆天而行，妄图复辟秦国，挑起战乱，如今六国联军已至，还不速速投降，束手就擒！”
蒙恬登上城楼，冷笑道：“田伯，你不过是齐国有名无实的将领，也敢在此叫嚣！六国联盟不过是乌合之众，迟早会分崩离析。我劝你们速速退兵，否则，待匈奴大军南下，你们必将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
田伯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蒙恬竟然联络了匈奴。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攻城！”
联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狄道城，箭矢、石块如雨般倾泻而下。蒙恬亲自指挥守城，复秦军士兵凭借坚固的城防，拼死抵抗。双方激战数日，联军虽攻势猛烈，却始终未能攻破狄道城，反而伤亡惨重。
田伯心中焦急，召集各国将领商议：“蒙恬坚守不出，且联络了匈奴，若匈奴真的出兵，我们将陷入被动。不如暂且撤兵，回雍城再做打算？”
赵国将领反驳道：“不可！如今我们已兵临城下，若贸然撤兵，只会让蒙恬士气大振，日后再想讨伐，必将更加困难。”
就在众将领争论不休之际，一名墨家弟子匆匆赶来，带来了墨翟的消息：“田将军，诸位将军，先生已抵达雍城，传来命令——蒙恬联络匈奴之事，墨家已得知。先生已派遣弟子前往北疆，游说匈奴单于，告知其若助蒙恬，六国联军日后必将联手讨伐匈奴，让其得不偿失。同时，先生令联军暂缓攻城，采用围而不攻之策，切断狄道城的粮草补给，待城内弹尽粮绝，自会不攻自破。”
众将领闻言，纷纷点头赞同。田伯当即下令，联军停止攻城，只在城外扎营，切断狄道城的所有通道，严禁任何粮草、物资进入城内。
狄道城内，粮草渐渐短缺。起初，士兵们还能勉强果腹，后来便只能以稀粥度日，甚至开始宰杀战马充饥。城内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饿殍遍地，怨气冲天。
蒙恬心中焦急，多次组织兵力突围，却都被联军击退。他派往北疆的使者也传回消息，匈奴单于在墨家弟子的游说下，已拒绝出兵相助，反而与赵国达成协议，互不侵犯。
绝望渐渐笼罩在复秦军士兵的心头。许多士兵开始偷偷投降联军，甚至有人试图发动兵变，活捉蒙恬与蒙毅，献给联军。
蒙恬深知，狄道城已守不住了。深夜，他召集蒙毅与核心将领，神色凝重地说：“如今城内弹尽粮绝，士兵离心离德，联军围而不攻，我们已无胜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夜突围，前往西域，投靠西域诸国，日后再图复秦大业。”
蒙毅与将领们别无他法，只能点头同意。
是夜，蒙恬率领数千残军，趁着夜色，从狄道城西北角的缺口突围。联军早有防备，当即展开追击。夜色中，喊杀声震天，复秦军士兵纷纷倒下，只有少数人跟随蒙恬、蒙毅冲出重围，向着西域方向逃去。
联军收复狄道，彻底瓦解了复秦军的主力。消息传回雍城，墨翟长舒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索卢参走上前来，拱手道：“先生，蒙恬已逃，陇西已定，六国联盟稳固，天下和平总算得以延续。”
墨翟望着远方的星空，神色依旧平静：“蒙恬虽逃，但隐患未除。西域诸国势力复杂，若蒙恬投靠，日后或许还会卷土重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六国真正放下猜忌，同心协力，恢复国力，让百姓安居乐业。”
他转身看向索卢参，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接下来，墨家要做的，便是协助各国兴修水利、改良农具、发展农桑，让和平的根基更加稳固。只有各国国力强盛，百姓富足，战乱才不会轻易再起。”
雍城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温柔而宁静。六国联军在城内庆祝胜利，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陇西大地。墨翟站在城楼上，看着这和平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感慨。他一生奔走，倡导“兼爱非攻”，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如今终于换来了天下的安宁。
但他深知，和平之路依旧漫长，人性中的贪婪与猜忌从未消失。他与墨家弟子们的使命，还远未结束。他们将继续坚守在这片土地上，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直到天下大同的那一天。
而逃向西域的蒙恬与蒙毅，站在戈壁滩上，望着东方的中原大地，眼中满是不甘与仇恨。“墨翟，六国联军，今日之辱，我蒙恬必百倍奉还！”蒙恬握紧拳头，声音嘶哑，“总有一天，我会率领大军，杀回中原，恢复大秦的荣光！”
风沙漫天，掩盖了他们的身影，却掩盖不住潜藏在黑暗中的野心与仇恨。天下和平的画卷，虽已展开，但新的风暴，或许正在远方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