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驴友讲述亲身经历,作者记录)
那年,是我最“作死”的一年。刚辞职,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证明自己,想逃离城市的喧嚣。我看了很多极限挑战的纪录片,脑子一热,就决定来一次“真正的”野外生存——独自一人,背着帐篷和基本装备,深入我们省最偏僻的“老鹰岭”腹地,进行为期三天的无人区宿营。
老鹰岭,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当地人都说,那山里“有东西”,劝我别去。可我那时年轻气盛,觉得都是封建迷信,是吓唬人的。我特意选了农历十五,想着有月光,好走夜路。
我走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一个勉强能扎营的山坳。天快黑时,我支起帐篷,升起篝火,煮了点方便面,看着满天繁星,心里那个得意啊,觉得自己就是荒野求生的贝爷。
可到了夜里,一切都变了。
我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了。
那哭声……无法形容。不是女人的哭,也不是孩子的哭,更像是一种……呜咽,一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带着回音的、凄厉的哀鸣。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像是一个人,又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哭嚎。那声音穿透了帐篷的布料,钻进我的耳朵,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篝火已经熄灭了,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哭声,像丝线一样缠绕着我。我死死地盯着帐篷的门帘,生怕它突然被掀开。
“是狼?是风?还是……”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但那个最可怕的字眼,我不敢想。
哭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
比哭声更可怕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整个世界仿佛都死去了,连虫鸣都消失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就在这死寂中,我听到了“嘶啦……嘶啦……”的声音。
那声音,是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有人!不,有什么东西,正在用指甲,或者爪子,一下一下地,撕扯我的帐篷!
“嘶啦……嘶啦……”
那声音就在帐篷的侧面,离我的头不到一米!我甚至能感觉到帐篷布在随着那撕扯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一股冰冷的、带着腐烂树叶和泥土气息的阴风,从被撕开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吹在我的脸上,刺骨的寒!
我彻底吓懵了!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不能坐以待毙!我顺手抄起白天用来撑帐篷的、一根手臂粗的结实木棍,死死攥在手里,手心全是冷汗。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拼了!是人是鬼,也得看看!”
我猛地拉开帐篷的门帘,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怒吼一声,高高举起木棍,冲了出去!
“谁?!滚出来!”
月光惨白,像一层霜铺在山坳里。我举着棍子,警惕地环顾四周。
然后,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就在我帐篷的正前方,月光最亮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不,是两个“鬼”!
它们一高一矮,都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泥浆的古代长衫,颜色已经分辨不清,只剩下污浊的灰黑。它们的头低垂着,长长的、湿漉漉的黑发像海藻一样,完全遮住了脸。最恐怖的是它们的脚——没有脚!它们的下半身,直接消散在月光下的雾气里,就像两缕没有根的烟!
而它们的手——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手!是两团扭曲的、漆黑的、像烧焦的树根一样的东西,正一下一下地,撕扯着我帐篷的布料!刚才那“嘶啦”声,就是从这双“手”里发出来的!
我冲出来的勇气,在看到它们的瞬间,被彻底击得粉碎!我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我举起的木棍,像千斤重担一样,再也举不起来!我的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恐惧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它们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撕扯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那两个低垂的头,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
湿漉漉的长发从它们的脸上向两边滑开。
我看到了它们的脸。
那不是人脸!是两张被水泡得发胀、发青的、腐烂了一半的脸!皮肤像剥落的墙皮一样耷拉着,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和暗红色的肌肉。它们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流着黑血的窟窿!它们的嘴,咧开着,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参差不齐、漆黑的烂牙!
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扯——我“啊——”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我躺在帐篷里,浑身酸痛,像是被卡车碾过。帐篷外的篝火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我挣扎着爬起来,检查帐篷——侧面有几道清晰的、被利爪撕开的口子,边缘的布料已经发黑、发脆,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我逃也似的收拾东西,连滚爬爬地离开了老鹰岭。回到家,我大病了一场,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全是“撕扯”、“黑手”、“泡烂的脸”。
后来,我病好了,但再也不敢独自夜宿荒野了。我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当地的老人。老人们听完我的描述,脸色煞白,说:“那是‘水鬼’!老鹰岭深处有个深潭,看上去边缘的水很浅,很清澈,但是淹死了不少人。那些淹死的,魂魄找不到归处,又怨气深重,就成了‘水鬼’。它们最喜欢在月圆之夜,找那些独自在外、心志不坚的人,用哭声勾引,用撕扯惊吓,最后……把人拖下水,找替死鬼!”
我这才明白,那天夜里,我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两个“水鬼”撕扯我的帐篷,不是为了进来,它们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测试我的恐惧,消磨我的意志。它们要让我在极度的恐慌中,自己崩溃,自己跑进深山,自己失足落水。而我鼓起勇气冲出去,恰恰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刻。如果我没被吓昏,如果我再往前一步,那双漆黑的“手”,恐怕就已经缠上我的脖子了。
那根木棍,我留着,一直放在床头。它不是武器,是提醒。提醒我,这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要深邃、要黑暗。有些地方,有些夜晚,有些“东西”,不是勇气和棍子能对抗的。那夜的哭声和撕扯,早已刻进我的骨髓,成为我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每当我听到水声,或是看到月光下的树影,那两张泡烂的脸,就会在黑暗中,无声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