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山口，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落霞山的山势陡峭，却在半山腰处开辟出一片开阔地，依山而建的寨墙全用青石砌成，高约三丈，墙头插着面黑旗，上面绣着个苍劲的“风”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这便是听风寨。
雷啸天带着两人穿过寨门，守寨的喽啰们见寨主带回两个陌生少年，都好奇地打量着，却没人敢多问——雷啸天的脾气在寨里是出了名的火爆，规矩也大。
“雷伯伯，这寨子里可真热闹。”沈辞看着来来往往的喽啰，有的在练拳，有的在擦拭兵器，还有的扛着猎物往伙房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完全不像传说中打家劫舍的山寨。
“那是自然。”雷啸天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听风寨虽然占山为王，却从不抢穷苦百姓，只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商户和贪官污吏，寨子里的弟兄们都是自愿来的，日子过得比外面舒坦多了。”
凌火笑着补充：“雷伯伯年轻时是镖师，护送商队时被贪官陷害，才落草为寇的。他最恨欺压百姓的人。”
沈辞恍然大悟，难怪这听风寨看着正气凛然，原来是这样的渊源。
雷啸天把两人带到一间宽敞的石屋前，这是寨子里最好的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带着个小院子。“你们先在这儿歇着，我去让人准备饭菜，顺便召集弟兄们说说影阁的事。”他拍了拍凌火的肩膀，“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在听风寨动你们一根头发。”
雷啸天走后，沈辞打量着房间，墙上挂着几张兽皮，桌上摆着个粗陶茶壶，透着股质朴的气息。“没想到山寨里的条件这么好。”
“雷伯伯最疼弟兄们，寨子里的住处都是他亲自督建的。”凌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操练的喽啰，“他当年在镖行时就讲义气，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
没过多久，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饭菜进来了，约莫十五六岁，穿着青色布裙，手脚麻利。“凌公子，沈公子，这是寨主让小的送来的饭菜，你们慢用。”
饭菜很丰盛，一大盆炖肉，一碟炒青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冒着热气。沈辞确实饿了，拿起馒头就着炖肉吃了起来，味道竟不比客栈里的差。
“你们寨主呢？”沈辞问小姑娘。
“寨主在聚义厅开大会呢，说要防备什么影阁的人。”小姑娘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影阁是什么呀？很厉害吗？”
“是些不怀好意的人。”凌火简单解释了一句，没多说。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收拾碗筷时又道：“对了，寨主说等你们吃完了，让你们去聚义厅找他，说是有要事商量。”
两人吃完饭，沿着石板路往聚义厅走去。听风寨的布局很规整，主干道两旁是喽啰们的住处，偶尔能看见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在门口晒太阳，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没想到山寨里还有家眷。”沈辞有些惊讶。
“雷伯伯说，弟兄们跟着他出生入死，总得有个家。”凌火道，“他让弟兄们把家眷接到寨里，一来安全，二来也能让大家安心。”
聚义厅是间巨大的石屋，门口站着两个精壮的喽啰，见是他们，立刻放行。厅内摆着几十张长条桌，雷啸天坐在最上方的太师椅上，下面站着十几个头领模样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都安静！”雷啸天一拍桌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他看向走进来的凌火和沈辞，“你们来了，正好听听。”
一个独眼头领站起身，抱拳道：“寨主，影阁的人既然敢追到落霞山，肯定是有备而来。依我看，不如先下手为强，今晚就去山口设伏，给他们个教训！”
“不可。”另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头领摇头，“影阁的人行事诡秘，擅长用毒和暗杀，设伏怕是会中他们的圈套。依我之见，不如紧闭寨门，死守待援，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放屁！”独眼头领怒道，“我们听风寨啥时候怕过谁？凭什么缩在寨子里当缩头乌龟？”
两人争执起来，其他头领也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雷啸天皱着眉，没说话，显然也在权衡。他看向凌火：“小火，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火身上。沈辞有些紧张，怕他说错话。
凌火却很平静，走到厅中央，朗声道：“两位头领说得都有道理，但都不够周全。”
独眼头领瞪了他一眼：“毛头小子懂什么？”
“影阁的目标是我和沈辞，不是听风寨。”凌火没理会他的挑衅，继续道，“他们既然敢来，肯定做好了准备，设伏和死守都不是上策。”
雷啸天来了兴趣：“那你有什么主意？”
“引蛇出洞，釜底抽薪。”凌火的眼神锐利起来，“我们假装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再在寨外的鹰嘴崖设下埋伏——那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路，正好可以堵住他们的退路。同时，派一队弟兄绕到他们身后，烧掉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影阁的人都是杀手，不善持久战，没了粮草，自然会乱。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定能一举击溃他们。”
厅内一片寂静，头领们都在琢磨他的话。
过了片刻，白面书生头领抚掌笑道：“好计！凌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谋略，佩服佩服！”
独眼头领也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这主意……确实比我的强。”
雷啸天哈哈大笑：“好小子，不愧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就按你说的办！”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头领，“独眼，你带五十弟兄去鹰嘴崖设伏，记住，要隐蔽，别暴露了行踪！”
“是！”独眼头领抱拳领命。
“文先生，你带二十弟兄，绕到鹰嘴崖后面，等他们进入埋伏圈，就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营！”
“遵命。”白面书生头领点头。
雷啸天又吩咐了几句，众头领纷纷领命离去，聚义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沈辞凑到凌火身边，小声赞叹。他一直以为凌火只会打打杀杀，没想到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凌火笑了笑：“是师父教的。他说，对付敌人不仅要靠刀，更要靠脑子。”
雷啸天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欣慰：“你师父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很骄傲。”他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师父当年也帮过我不少忙。当年我被贪官陷害，是他出手救了我，还送了我一把宝刀，就是我现在用的‘裂风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影阁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我这儿。”
“我想查清琼山的内鬼。”凌火道，“只要内鬼一日不除，我们的行踪就会一直被影阁掌握。”
“难啊。”雷啸天摇头，“琼山现在的掌门是你师父的师弟，当年你师父出事，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听说他这些年招了不少外门弟子，其中不乏影阁的细作。”
沈辞心里一惊：“掌门也有问题？”
“不好说。”雷啸天皱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查内鬼，得先找到证据，否则凭你一句话，没人会信。”
凌火沉默了。他知道雷啸天说得对，琼山的水太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对了，”雷啸天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木牌，递给凌火，“这是你师父当年留下的，说要是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拿着这个去南境的‘望江楼’，找一个姓秦的掌柜，他会帮你。”
凌火接过木牌，上面刻着个“琼”字，是琼山的标记。他握紧木牌，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师父果然早就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谢谢雷伯伯。”
“跟我客气什么。”雷啸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在寨里歇几天，等解决了影阁的人，再从长计议。”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落霞山，将听风寨的石墙染成了暖红色。沈辞站在聚义厅的门口，望着远处操练的喽啰和袅袅升起的炊烟，突然觉得，这里或许真的能成为他们的转机。
影阁的追杀还在继续，琼山的秘辛迷雾重重，但只要身边有可以信任的人，有共同的目标，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他看向身边的凌火，少年正望着夕阳，侧脸在余晖中显得格外柔和，左臂的伤口似乎已经不那么疼了。
“在想什么？”沈辞问。
凌火回过头，笑了笑：“在想，等这事结束了，一定要请雷伯伯喝顿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