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者戴上猎物的面具,就再没人能认出他的脸。」
——《浮世鉴·无名港》
凌晨两点,苏伊士运河下游,无名港。
这里是没有灯标的死角,废集装箱堆成迷宫,海水黑得像石油。
潜艇浮出,舱盖掀开,先冒上来的是血——
一汪暗红,在月光下凝成镜面,倒映出顾京棠的脸。
她左耳挂着母亲遗泪,右耳是舅舅断针,像两枚不对称的耳坠,随呼吸轻晃。
沈砚礼随后翻上码头,把潜艇手动沉闸——
“噗通”一声,最后退路被海水吞掉。
男人抬眼,独眼映出废港全景,声音低哑:“现在,我们只剩往前。”
……
集装箱深处,一盏废旧航标灯,间歇闪红。
灯下,摆着一只老式卫星电话,屏幕亮——
【猎者名单·反向追踪】
【已锁定六人】
【赏金:鲛人泪原件(伪)】
【交货地:无名港,C区,13号箱】
【时间:03:00】
顾京棠弯腰,拾起电话,指纹长按,跳入加密地图——
六颗红点,正从三个方向,匀速逼近。
“三艘快艇,两辆车,一架无人机。”
“载弹量预估:足够把港口蒸发。”
沈砚礼把背囊放下,掏出两件东西——
1.被剖成两半的银匣,匣盖内嵌镜面,已成简易反射镜。
2.那把缺齿蝴蝶刀,刀柄缠了新股红线——
线尾,连着他腕动脉,刀尖一动,血即出。
“老规矩,”
“你指挥,我收割。”
顾京棠伸手,替他系好红线死结,指腹压住搏动:“别割太深,”
“我还欠你利息,”
“死太快,收不回来。”
……
02:30
C区,13号箱。
集装箱侧壁,被焊出一道暗门,门内铺医用保温毯,中央摆一只透明冷藏箱——
箱里,注满生理盐水,水上漂一颗“鲛人泪”。
粉珠在冷光下,泛妖异虹彩,像一颗被腌制的心脏。
顾京棠把冷藏箱推到聚光灯下,自己却退进隔壁箱——
箱壁早被切开反装,留一条细缝,架一束古琴最低弦,弦尾连鬼门针。
监听模式,开。
沈砚礼隐于高架吊机,黑衬衫与夜色一体,独眼贴狙击镜——
镜内,十字线锁定冷藏箱。
“目标一,西北九百米,车速40,副驾扛RPG。”
“目标二,东南水面,快艇熄火,漂入,四人队形。”
“目标三,空中,无人机高度120米,红外热像,载弹两枚。”
顾京棠闭眼,指尖在琴弦轻拨——
“铮——”
低音弦共振,穿透金属壁,像某种古老暗号。
下一秒,吊机钢索无声滑落,沈砚礼顺索而下,落地无声。
……
02:45
第一辆车驶入C区,车头灯被打成远光,照出冷藏箱轮廓。
副驾推门,扛RPG的男人戴骷髅面罩,刚抬筒——
“嗖!”
一根极细钨丝,从吊机顶端射来,缠住RPG筒身,猛地回拉。
火箭弹出膛,却在半空转体,反向炸入车头。
“轰!”
火球膨胀,冲击波掀翻集装箱,铁皮如雨。
沈砚礼借爆炸光,翻滚落地,蝴蝶刀反手挥出——
刀光闪过第二辆车驾驶窗,玻璃未碎,司机颈侧已现红线。
红线延迟三秒,喷血,车失控,撞进废堆,引爆油箱。
二连火柱,把港口照成白昼。
……
水面,快艇上四人,见火光,立即分散跳箱。
顾京棠指尖换弦,低音变高音,像海妖咏叹。
集装箱顶,早被布设反射镜——
银匣盖面,借爆炸光,折射至水面,形成虚假热成像:
二人剪影,重叠,静止。
无人机红外锁定,投下第一枚燃烧弹。
“轰——”
火雨落海,四人瞬间成火球,惨叫未出口,已被浪吞。
无人机拉高,准备第二弹——
吊机顶端,沈砚礼半蹲,蝴蝶刀抵腕,血珠滚落刀尖。
男人抬手,血点甩出,被夜风拉成极细红线——
“啪!”
红线粘无人机旋翼,血里含高浓度抗凝酶,瞬间腐蚀轴承。
旋翼失衡,机身旋转坠海,炸成小小烟花。
……
03:00
废港重归寂静,只剩火舌舔铁声。
顾京棠推开门,走到冷藏箱前,指尖捞起“鲛人泪”。
粉珠在指间转动,内部虹彩忽地凝成一张脸——
银面佛,对她笑。
“咔哒”一声,珠裂,放出极细毒雾,粉雾带甜香。
顾京棠早有准备,屏息,反手把珠按进银匣镜面。
镜面“滋啦”腐蚀,却同时锁住毒雾,反向压缩成一滴液态。
沈砚礼走来,把蝴蝶刀递给她,刀背贴住液态珠——
“滴答。”
毒珠沿刀槽,流入刀柄中空管,与男人血混为一体。
“毒已收,”
“该收人了。”
……
集装箱顶,反射镜后,传来极轻掌声。
银面佛坐轮椅,被自动升降架缓缓送上最高点。
她仍戴半张佛面,露出唇角,笑得慈悲:“姐姐,”
“恭喜,反杀成功。”
“可惜,”
“你们杀的,只是名单上的一半。”
“剩下一半,”
“在我身后。”
她抬手,轻挥。
火光照出的尽头,废港出口,缓缓驶入一辆冷链大卡车——
车厢标“UN 3072”,国际危险品编码。
车厢侧门,被改造成透明观察窗,窗后,站着一排人——
温家旁系、沈家二房、黑市中间人、天目计划旧部……
全部双眼被挖,空眼眶灌满银白金属,像被制成活体雕塑。
银面佛指尖,遥控器轻点——
“嘀!”
所有人后脑,同时亮起绿灯,像被远程激活的傀儡。
“他们,”
“是新的猎者,”
“也是新的猎物。”
“游戏规则更新——”
“杀光他们,”
“才能看见我。”
……
顾京棠把毒液刀横在膝上,抬眼,眸色温润:“妹妹,”
“你身后人多,”
“我身后,”
“是地狱。”
她抬手,把银匣残盖,抛向空中——
镜面反射火光,照出集装箱暗门内,一排早布好的雷管。
“轰——轰——轰!”
连环爆炸,火球沿集装箱迷宫,一路推向冷链车。
银面佛被冲击波掀翻,轮椅坠入火海,佛面碎裂,露出整张脸——
那脸,与顾京棠一模一样,却少了一颗泪痣。
火舌舔上她眼角,女人笑声尖利:“姐姐,”
“杀我,”
“就是杀你自己——”
……
爆炸余波,把废港照成极昼。
冷链车被火浪推入海里,金属人俑在车厢内无声燃烧,像一场沉默的烟火。
顾京棠与沈砚礼,已退至码头尽头。
男人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向夜空,信号弹炸成绿色流星。
远处,一艘无标志快艇,破浪而来。
驾驶位,桂妈——脱去佣人装,换黑色潜水服,肩背狙击,耳挂通讯。
“小姐,”
“港口已封锁,”
“下一站?”
顾京棠把毒液刀收回鞘,刀背贴住心口,声音被火光映得温柔:
“去把妹妹,”
“从镜子里,”
“挖出来。”
……
快艇掉头,驶向黎明。
背后,废港大火,烧到天亮。
火场中心,银面佛被烧得只剩半张脸,却仍在笑——
唇形,无声:
“姐姐,”
“地狱见。”
——卷三·浮世鉴·第25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