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升起，猎人与猎物共用同一张脸。」
——《浮世鉴·残月》
凌晨4:50，红海公海，无坐标。
旋翼机油表归零，顾京棠把最后一段距离交给风。
“砰——” 机腹擦过水面，溅起两道白浪，像巨兽翻身时露出的獠牙。
沈砚礼踹开舱门，单手先把沈怀瑾的人头塞进水密袋——“爷爷，回家了。” 随后，他把银匣横抱在怀，另一只手攥住顾京棠手腕，跳。
落水瞬间，共生芯片发出短促电击——心率差>50，惩罚同步。 两人同时痉挛，海水灌入口鼻，血味散开，引来第一群夜猎鲨。
……
五百米外，一艘无灯医废船“白雁”正随波抛锚。
船舷漆红色十字，却涂成逆向，像流血倒灌。
甲板上，温怀瑾——顾京棠的舅舅，着无菌白袍，右耳戴金属环，环尖挑一颗极小鲛人泪。
他俯身，看水面翻涌的白浪，轻声：“来了。” 抬手，抛下一架折叠救生梯，梯侧附磁吸轨道。
“拉上来。”
……
顾京棠先攀梯，指尖割破，血沿梯滴落，被磁吸轨道收集，导入船侧血袋。
温怀瑾伸手，把外甥女拎上甲板，目光落在她心口—— 那里，芯片绿灯透过湿衣，一闪一闪，像第三只眼。
“你把命分了一半给沈家小子？”
“嗯。”
“愚蠢。”
“我乐意。”
温怀瑾冷嗤，抬眼，看第二个爬上来的男人。
沈砚礼把水密袋放脚下，血水滴落，在甲板晕成一朵小小红花。
“舅舅。”
“别乱叫，我受不起。”
温怀瑾转身，白袍翻飞，露出后腰一截废弃鬼门针—— 针身被他自己折断，断口嵌进皮肉，形成可怖疤树。
“进来，抽血，换心电，做匹配。”
“银面佛发布了猎者名单，”
“你俩，并列第一。”
“悬赏：一颗鲛人泪原件，换一条命。”
“杀你们的人，已经从六个港口出发。”
……
医废船内部，原是国际红十字会淘汰的移动手术舱。
走廊两侧，玻璃罐泡满残肢，福尔马林味混海腥味，像被腌制的地狱。
尽头，无影灯亮起，手术台呈30°倾斜，两侧束缚带自动弹开。
“躺上去。”
顾京棠没动，反手把银匣扔台面上：“先验货。” 温怀瑾掀开匣盖，目光落在那枚共生芯片，瞳孔微缩。
“……天目母本，居然被你们做成一对戒指。”
“不是戒指，是手铐。”
沈砚礼接口，把腕间红线露出，“钥匙在彼此心脏。”
“想摘，得先杀一个。”
温怀瑾沉默两秒，忽然笑，声音低而癫狂：“好，好。”
“那就在被猎之前，先给自己造一口棺材。”
他抬手，按下壁红色按钮——“手术舱降级为‘屠宰模式’，全员撤离非战斗人员。”
“30秒后，封闭。”
“你们两个，互为手术对象，也互为执刀者。”
“任务：在猎者登船前，把芯片移植到安全载体——”
“即：我。”
……
倒计时【00:00:30】
走廊尽头，自动门依次闭合，像巨兽吞咽。
顾京棠抬眼，与沈砚礼对视，两人同时伸手—— 不是握手，是夺刀。
手术台两侧，弹出同规格器械盘：
鬼门十三针（仿品）×1
高密度麻醉管×1
心脏起搏电极×2
0.5mm钨丝×10
以及，一把老式蝴蝶刀——刃口缺齿，沾着陈年血锈。
顾京棠先摸到蝴蝶刀，指尖一转，刀柄拍向沈砚礼：“你主刀，我放心。” 男人单手接住，刀背贴住唇，像吻：“睡吧，”
“醒来，你在我的心里。”
……
无影灯下，顾京棠平躺，心口芯片绿灯倒映在男人瞳孔。 沈砚礼第一刀，沿旧疤切入，血珠刚冒，被钨丝精准缝合。
第二刀，分离心包，露出下方跳动心肌。 芯片根部，已生出极细金丝，像藤蔓，缠住心脉。
“金丝入血，强行拔除，会室颤。”
温怀瑾抱臂，冷眼旁观：“给你两分钟，想活，就切断金丝，留下载体。”
沈砚礼没抬头，独眼被汗水糊住，却稳得可怕。“不用两分钟。”
他抬手，把蝴蝶刀背齿卡住金丝，轻轻一折——
“嘣！”
金丝断，芯片脱落，血线刚射，被他用唇堵住。
男人含一口血，俯身，渡到她口中。
“连命带血，”
“都还你。”
……
芯片离体瞬间，共生协议中断，两人心脏同时骤停。
温怀瑾早有准备，双手各持起搏电极，同时拍向两人胸骨——
“Clear！”
200J电流通过，肌肉痉挛，血雾飞溅。
心跳恢复，却不同步。
顾京棠78，沈砚礼39。
差值39，安全。
芯片被放进生理盐水碟，金丝迅速舒展，像找到新宿主，爬向温怀瑾指尖。
舅舅没躲，任由金丝刺入自己静脉，嘴角溢出满足叹息。
“现在，”
“我是钥匙，也是锁。”
“猎者想开门，”
“先问我这条命。”
……
手术舱外，海面雷达告警。
【六艘快艇，呈包围阵，时速45节，预计7分钟后接触】
温怀瑾把白袍脱下，翻面，内衬竟是黑色潜水服。
“船底有潜艇，可乘两人。”
“你们走，我留。”
顾京棠起身，刀口未缝合，血透衣襟，却伸手：“一起。” 舅舅摇头，右耳鲛人泪在灯下泛粉光。
“我累了，想看你母亲一眼。”
“顺便，”
“帮你们收点利息。”
……
潜艇舱盖闭合前，温怀瑾抛来一只小小塑封袋——里面，是一截断针，和一颗染血鲛人泪。
“代我，活下去。”
“也代我，爱你母亲。”
……
潜艇下沉，深度30米。
海面，医废船自爆，火球照亮残月，像第二颗太阳。
爆炸冲击波，把六艘快艇掀翻，火雨坠入红海，惊起成群夜飞鱼。
舱内，顾京棠把断针别在自己耳后，与母亲那颗泪，并排。
沈砚礼伸手，替她擦去脸上血痕，声音低哑：“疼吗？”
“疼，”
“但疼让人记住，”
“自己还活着。”
……
潜艇自动驾驶，目标：苏伊士运河，无名港。
航图浮现新坐标，署名：
【猎者名单·反向追踪】
【发起人：银面佛】
【状态：已锁定】
顾京棠侧眸，声音被引擎震得散：“沈砚礼，”
“游戏反转。”
“现在，”
“我们是猎者。”
男人伸手，与她十指交扣，掌心伤口贴合，血不再分彼此。
“顾京棠，”
“地狱满员，”
“那就让天堂，”
“空出两个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