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先前的变故,那锦衣卫对贼人早就畏惧已极,听闻张升竟然肯动手杀人,忙不迭地应道:
“好,再好……不过!”
听了二人的对话,那钦犯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只是借着拍打胸口的机会,从怀中摸了枚钢镖,将其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张升咬着牙说道:“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不是为了活命,我是绝不会动手伤人的,对不住了!”
说罢,便猛地将手中的雁翎刀奋力刺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钦犯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掷出了钢镖!
然而就在那钦犯出手的片刻之后,他便立即后悔了。
只因张升的刀,已赫然刺入了锦衣卫的胸膛!
不过,好在张升选择刺向了锦衣卫,因此本来飞向他胸口方向的钢镖,便只是插入了其右臂。
饶是如此,张升也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额头的冷汗瞬间便冒了出来。
鲜血,不断地从那锦衣卫的伤口处渗出。
他战栗地用手捂着伤处,试图留住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死亡有多么的可怕,远比自己从前想象的还要可怖得多。
但可惜却为时已晚,随着更多血液的涌出,他的眼皮也只得不甘心地闭合,永远的闭合。
在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官道上,
一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马、
两具冰冷血腥的尸体、
三个神色各异的活人,
形成了一幅极为诡秘的画卷。
惊愕过后,张子苓也顾不得钦犯在侧的危险,从马车上取过常备的金疮药后,便快步奔到了张升身边。
检查伤势后见伤口不是很深,却还是关切地问道:
“三哥感觉如何,有没有酥麻或是奇痒之感?”
由于初次杀人而反应有些迟钝的张升,还未来得及答话,那钦犯已喘着粗气道:
“放心,镖上无……无毒!”
张子苓心中将信将疑,却恼其伤了三哥,因此并不理睬他,只是转头望向了张升。
略微回过神来的张升也道:
“小妹不必担心,除了有些痛,我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之感。”
张子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麻利地为张升包扎好了伤口,问道:
“三哥因何要为了救这钦犯而杀锦衣卫?这可是杀头甚至是灭族的大罪。”
张升恨恨地看了那已是出气多而进气少的钦犯一眼,道:
“那厮刚才故意说出《最胜神机》的名字,为的就是拉咱们下水,因为锦衣卫极有可能会为了掩盖秘密而选择杀人灭口!”
尽管如此,张升还是挡在了妹妹身前,生怕那钦犯临死前再伤人。
张子苓颔首道:“原来如此,真是好深的心机。”
只是望着那人因过度失血而苍白如纸的面庞,又不禁有些心软,问道:
“三哥,咱们要不要救他?”
依着张升的心意,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今日刚刚被迫杀了人,学医的他良心终究有愧。
因此面对小妹的问询,不由得颇感踌躇,难以说出见死不救的话来。
这时,那面色惨白的钦犯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晃晃悠悠地扶着地坐了起来,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
“不必了,小兄弟,你能在片刻间做出决断,杀了那锦衣卫,日后就绝不会是碌碌无为之辈,我要将一件至宝赠予你。”
张升赶忙拉着妹妹退了几步,道:
“多谢,只是我绝无觊觎尊驾宝物之心,你若是无事,便快快骑着锦衣卫的马跑吧。”
见对方将手探入了怀中,张升更是大骇,安抚道:
“尊驾放心,我们就算为了自己的安危,也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吐露分毫出去。”
岂料那钦犯却当真摸出了一个黄油布包,摇头道:
“我命不久矣,这本《最胜神机》绝不能落入朱重八那狗贼之手!”
鼎鼎大名的《最胜神机》,张升自然是听说过的。
因为此书详尽的记载了明朝最先进的火器制作、使用方式以及各种相关阵法!
对历史和军事感兴趣的张升,尽管十分想要一窥究竟,却又哪里敢上前去取,只道对方是在借此来诱杀己方二人,于是悄声道:
“小妹,我数到三,咱们就……”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那钦犯就已倒了下去,手中的黄油布包也摔落在了一旁。
张升松了口气,摇头道:“原来是回光返照。”
说完,便准备上前查探。
张子苓却怯生生地劝道:
“会不会他又在装死骗人?而且这里是官道,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可张升虽然点了点头,却还是说道:
“不错,小妹先去马车上,待会若是我出了岔子,你便速速离去。”
张子苓见三哥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马车上。
不过张升却也留了一手,先是用蛇形走位上前,又用雁翎刀挑起了黄油布包。
最终忍住好奇心没有查看那钦犯的尸身,而是提着刀小心翼翼地倒退到马车边,与张子苓快速逃离了此地。
在张升快马加鞭地行了数里后,甚是紧张的张子苓才想起问道:
“经此一事,哪还有心思去做买卖,咱们为什么不回家去?”
张升道:“今日不少人都知道咱们来采买皂荚,若是就这么回去,只会更加惹人怀疑。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定会严查,咱们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张子苓道:“我明白了,只是不知那《最胜神机》究竟是本什么样的书,三哥竟然肯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取?”
张升道:“那是本朝的军事机要,其实如果没有杀官之事,我为了咱家的安危也不敢与此书有何瓜葛。
但事已至此,我拿不拿此书已是一样的了,祸兮福之所倚,这本书在日后,说不定还可以保住咱们的性命。”
说到此处,张升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又道:
“小妹,今日之事,绝不可对旁人提及半个字,即便是父兄也不可以。”
张子苓叹道:“三哥放心,我明白此中利害。”
张升点了点头,道:“方才我留意过了,那里的土质坚硬,因此咱们没有留下什么足印.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朝廷应该会认为那三个人是在相互搏杀中身亡的。”
张子苓道:“方才我都吓坏了,想不到三哥竟然这般胆大心细。”
张升拍了拍身旁的雁翎刀,自嘲道:
“小妹过奖了,方才若不是有这把刀防身,我恐怕腿软的都走不动……”
言及于此,张升骤然拉住了马车,回首看时,只见张子苓也正惊恐万分地望向自己,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刀应当留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