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消，春雷先动。
东域云崖宗，晨钟撞过七响，陆迟归收剑入鞘，肩头薄雾随呼吸碎成白丝。今日是他十九岁生辰，亦是宗门开启"灵渊试炼"的日子。
试炼令牌被长老抛向空中，青铜光影一闪，落在他掌心，指腹瞬间多出一道冰凉的弧痕。
"三月之内，取回圣物者，为宗门首徒，得入藏剑峰顶。"
数千弟子山呼海啸，陆迟归却只抬眼望向天际——那里，一道微不可见的黑影正踏云而来。
西陲冥渊谷，夜色如墨。
黎婵月立在万骨阶前，指尖摩挲着同一枚试炼令牌。谷主的声音似寒泉滴石：
“灵渊圣物，可镇谷中冥眼，不容有失。你若败，幽冥谷将封山百年。"
她垂眸应声，雪色发带被风撩起，像一弧冷月。无人看见，她袖口里还藏着半幅残旧画像——画中少年眉目清寒，执剑立于山巅，落款仅有一字：陆。
三日后，灵渊秘境入口。
云海翻涌，两宗弟子隔空对峙。云崖宗白袍胜雪，冥渊谷玄衣如夜。陆迟归与黎婵月被各自同门簇拥，遥遥相望——那一眼，像两柄尚未出鞘的剑，在寂静里交换了第一声铮鸣。
"云崖宗，陆迟归。"他抱剑颔首，礼数周全，眸色却淡。
"冥渊谷，黎婵月。"她微抬下颌，声音冷脆，像碎玉落盘。
双方长老同时掐诀，青铜巨门轰然开启，苍茫古气席卷而出，将数百人瞬间吞没。
秘境之内，血月高悬。
陆迟归踏入一片枯槐林，忽闻破空声，一抹寒光直取眉心。他侧身反撩，剑未出鞘，剑气已将来人震退三步。月光下，黎婵月执双刃而立，眸色比刃光更凉。
"冥渊谷便这般急不可待？"陆迟归轻笑，拇指抵住剑格。
"云崖宗弟子，"黎婵月脚尖一点，身影似夜鸦掠起，"遇见我，算你运气不好。"
双刃与未出鞘的长剑轰然相撞，灵压绞碎枯枝，漫天木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雪落时，两人同时后跃，各踏一枝，枝未弯，杀机已满。
可就在下一招将发未发之际，地底忽传闷响——漆黑触手破土而出，带着腐朽腥气，卷向二人足踝。
陆迟归眉头一沉，剑鞘点地，青芒炸开；黎婵月则旋身掠起，双刃交错斩下。
乌血溅落，触手断口处喷出淡紫毒雾。
两人对视一瞬，同时收招，背脊相抵，面向愈发躁动的黑暗。
"先活，再分生死？"他低声。
"好。"她答得干脆。
月色里，一对宿敌第一次并肩，剑光与刃影织成银青双环，撕开紫雾。
无人看见，陆迟归负在身后的左手悄悄结印，替黎婵月挡下一缕漏网毒烟；亦无人看见，黎婵月翻身跃起时，指尖弹出一粒幽火，替陆迟归焚灭背后袭来的第二根触手。
黎明前，毒雾散尽。
两人背向而立，衣袂皆染污血。
"欠你一次。"黎婵月收刃，声音仍冷。
"下次还我。"陆迟归收剑，转身先走。
可在迈出第三步时，他忽听身后极轻一声闷哼——回头，黎婵月已单膝跪地，掌心黑线蔓延，那是冥渊谷弟子绝不轻易中的"腐魂毒"。
陆迟归眸色骤沉，几乎未经思索，已俯身扣住她腕脉，真气如清泉涌入。
黎婵月抬眼，想挣，却在触及他眼底一瞬的急切时，忽然失了力道。
晨光穿透血月，落在少年睫毛，碎成金色微芒——那光映进她瞳孔，像雪原燃起的第一簇火。
"别动。"陆迟归低声，解下腰间玉佩，按在她掌心。玉佩透出温润青辉，将黑线一寸寸逼退。
黎婵月垂眸，看见玉佩背面刻着小小一字：迟。
她指尖微颤，终究什么也没说。
日出时，两人分道扬镳。
陆迟归向北，黎婵月向南。
可走出百步，他忽然驻足，回头望向渐被晨雾吞噬的纤影——心底浮起一丝从未有过的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