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复土锋指衡州府
安顺城外的晨光穿透薄雾,如碎金般洒在五万明军的阵列上。甲胄泛着冷冽的寒光,与猎猎招展的红底明旗交相辉映,风吹过旗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征战助威。李定国身披玄色鳞甲,肩背虎头披风,腰间长剑的墨色剑穗随风轻摆,剑鞘上镶嵌的七颗绿松石在晨光中闪烁。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麾下将士——前排是盔明甲亮的明军精锐,手握长枪大刀,神情肃穆;中间是身着皮甲、腰挎弯刀的水西土司劲旅,脸上绘着简易的图腾,眼神中透着悍勇;后排是自发而来的义军勇士,虽武器简陋,却个个昂首挺胸,脸上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与收复失地的渴望。昨日安顺大捷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今日,他便要挥师东进,直指衡州,打响复土之战的第一枪。
“将士们!”李定国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阵列,带着金石般的质感,“孙可望逆贼已诛,洪承畴老贼胆寒!衡州城还在清军铁蹄之下,南宁百姓仍受压迫,大明的疆土岂能容异族践踏!今日,我等便踏平衡州,收复桂南,让清廷知道,我大明将士宁死不屈,大明河山寸土不让!”
“踏平衡州!收复河山!”五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山谷,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回音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
三通鼓罢,鼓声雄浑,催人奋进。明军兵分三路,如同三条巨龙,浩浩荡荡向东进军。中路军由李定国亲自率领,两万精锐步兵与骑兵混编,直指衡州;左路军由刘文秀统领,一万五千兵力,皆是擅长山地作战的劲旅,绕道永州,意图截断清军退路;右路军则由水西土司安坤率领,一万五千土司兵,身着绣着鸟兽花纹的皮甲,手持长矛弯刀,南下直取南宁,牵制清军南线兵力。三路大军如同三把锋利的利刃,朝着清军盘踞的核心区域刺去,沿途尘土飞扬,旌旗蔽日。
行军途中,明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箪食壶浆,迎接王师。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捧着自家珍藏的麦饼和米酒,塞到士兵手中,哽咽着说:“将军们辛苦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杀尽清狗,还我们太平日子!”;年轻的小伙子们见状,纷纷回家扛起锄头、拿起柴刀,跑到军营外请求参军,“我们也要跟着将军杀清妖,收复家园!”;妇女们则连夜缝制衣物、纳鞋底,将带着体温的布鞋和干粮送到军营之中,眼神中满是期盼。李定国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勒住战马,对着百姓们拱手行礼,心中愈发坚定了收复失地、保卫百姓的决心——这天下,本就是大明的天下,这百姓,本就是大明的子民,他定要不负众望,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与此同时,衡州城内的清军经略府中,洪承畴正焦头烂额。他身着一身深蓝色的绸缎官袍,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有些散乱,脸上布满了疲惫与焦虑,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安顺大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心神不宁,连日来茶饭不思。孙可望战死,两万叛军溃败,自己麾下的十万大军损失近半,如今仅剩五万余人,且士气低落至极点,士兵们个个面带惧色,毫无斗志。更让他忧心的是,各地义军纷纷响应李定国,清廷的统治在黔桂之地摇摇欲坠,不少州县的官员甚至已经暗中联络明军,准备献城投降。他一面急奏清廷,八百里加急请求增兵支援,一面下令加固衡州城防,收拢残部,挖掘壕沟,架设火炮,准备负隅顽抗。
“大帅,李定国率领五万大军,兵分三路而来,中路军已抵达衡州城外三十里处,扎下营寨;左路军绕道永州,怕是要截断我军退路;右路军南下南宁,牵制南线兵力,我军如今腹背受敌,该如何应对?”副将李国英面带忧色,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身上的铠甲还带着风尘,显然是刚从城头巡查回来。
洪承畴坐在堂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上的舆图,沉声道:“如今清廷援军尚未抵达,我们只能坚守衡州,等待援军。李国英,你率两万兵力坚守东门,东门是明军主力必经之地,务必加固城防,多架火炮,严防死守;伊尔德,你率两万兵力坚守西门,西门外是平原,谨防明军骑兵突袭;我亲率一万兵力坐镇中军,统筹调度,随时支援各处。另外,立刻传令南宁守将索尔图,务必坚守城池,牵制安坤的土司兵,切勿让其北上支援李定国,若南宁失守,我军南线屏障尽失,处境将更加艰难!”
“末将遵令!”李国英与一旁的满洲将领伊尔德齐声领命。伊尔德金发碧眼,身材魁梧,身着满洲八旗铠甲,瓮声瓮气地应道,随即与李国英匆匆离去,布置防务。洪承畴看着舆图上衡州的位置,心中充满了不安。他深知李定国的勇猛,当年在西南屡败清军,如今明军士气正盛,衡州能否守住,他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三日后,李定国率领中路军抵达衡州城外。衡州城果然城高墙厚,墙体由巨大的青石砌成,高达三丈有余,城头上布满了清军的火炮与弓箭手,旗帜林立,严阵以待。李定国勒马驻足于一处高坡之上,身后的亲兵手持令旗,随风飘动。他眯起双眼,仔细观察着城防布局,沉声道:“衡州城防坚固,易守难攻,不可强攻,否则只会徒增伤亡。传我将令,大军围城三日,切断城内粮草水源,派士兵在城外喊话,陈述利害,同时派遣使者前往城下,劝降洪承畴,若清军拒不投降,再行强攻。”
军令一下,明军迅速展开,如同铁桶一般将衡州城团团围住。士兵们挖掘壕沟,设置鹿角,切断了城内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李定国挑选了一名能言善辩的参军王谨,作为使者前往城下劝降。王谨身着儒衫,手持文书,骑着一匹白马,缓缓来到城下,高声道:“城上的将士听着,我乃大明招讨大将军李定国麾下参军王谨,奉将军之命,前来劝降洪经略。如今大明复兴在即,黔桂之地已大半收复,清军大势已去,若洪经略能开城投降,我军定当善待城中将士与百姓,既往不咎;若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然而,洪承畴此时已无退路,他深知自己身为清廷经略,若投降明军,必无好下场。他站在城头,面色阴沉,厉声下令:“放箭!射杀来使!”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王谨。王谨猝不及防,中箭落马,当场身亡。
“洪承畴老贼,冥顽不灵!”李定国在高坡上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地面,尘土飞扬。他双目圆睁,厉声道:“传我将令,明日清晨,全力攻城!不破衡州,誓不罢休!”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衡州城外的明军阵地便响起了震天的号角声。“呜呜——”的号角声刺破黎明的寂静,紧接着,明军的火炮便率先轰鸣。一颗颗铁弹呼啸着飞向衡州城墙,砸在砖石上,迸发出漫天碎石,墙体剧烈震颤,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不少城砖被砸得粉碎,烟尘弥漫。城头上的清军也不甘示弱,火炮与弓箭齐发,朝着明军阵地还击。一时间,炮声隆隆,箭如雨下,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李定国亲自督战,骑着白马,手持长枪,在阵前往来穿梭,高声下令:“云梯攻城!火箭掩护!”
明军将士们冒着炮火,推着数十架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火箭发射器同时点火,密密麻麻的火箭带着火光飞向城头,如同流星划过天际,落在清军的阵地中,燃起熊熊大火,压制住了清军的火力。城头上的清军士兵被火箭击中,纷纷倒下,阵型大乱,惨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明军士兵趁机爬上云梯,手脚并用,朝着城头冲去。
“杀啊!”一名名叫赵虎的明军士兵率先爬上城头,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挥舞着长刀,斩杀了几名惊慌失措的清军士兵,为后续的将士开辟出一片狭小的阵地。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爬上城头,与清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城头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鲜血顺着城墙流淌下来,染红了墙下的土地。
李国英在东门督战,看到明军爬上城头,心中大惊,他挥舞着长枪,挑飞一名明军士兵,高声喊道:“守住城头!后退者死!”说着,一枪刺穿了一名想要退缩的清军士兵的胸膛。清军士兵在他的威逼下,纷纷反扑,与明军展开殊死搏斗。城头上的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伤亡惨重,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李定国见状,眉头紧锁,下令:“预备队出击,支援城头!”
早已待命的明军预备队立刻冲上前去,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头,与清军展开激战。清军渐渐不支,开始后退,明军的阵地不断扩大。李国英看着溃败的士兵,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东门已守不住了。他咬了咬牙,想要率领残余兵力突围,却被几名明军士兵围住。他挥舞着长枪,奋力抵抗,斩杀了两名明军士兵,但终究寡不敌众,身上多处负伤,力气渐渐耗尽,最终被一名明军士兵一脚踹倒在地,生擒活捉。
东门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洪承畴耳中,他心中大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下令伊尔德率军支援东门。然而,伊尔德的西路军此时也正被明军牵制,西门外的明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清军自顾不暇,根本无法脱身。就在洪承畴焦头烂额之际,一名亲兵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报告:“大帅,西门失守了!刘文秀率领左路军,绕道永州后,并未截断我军退路,而是出其不意,猛攻西门,我军腹背受敌,伊尔德将军战死,西门已被明军攻破!”
两路城门失守,衡州城彻底陷入混乱。城中的清军士兵失去了斗志,纷纷丢弃武器,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打开城门,向明军投降。洪承畴深知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拔剑想要自刎,却被身旁的亲兵死死拦住:“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北门尚未被明军完全合围,末将愿率亲卫护送您突围,前往长沙向朝廷求援!”
洪承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望着城下越来越近的明军旗帜,最终咬牙点头。他迅速换上普通士兵的甲胄,在亲兵的掩护下,趁着北门混战的间隙,率领中军残余的三千精锐,拼死冲破明军的薄弱防线,一路向北狂奔,狼狈逃离了衡州城。
衡州城,这座被清军占据多日的城池,终于被明军收复。城内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欢呼雀跃,迎接王师的到来。他们手持彩旗,燃放鞭炮,沿街摆上茶水和食物,热情地招待明军将士。李定国率领明军入城后,立刻下令:“安抚百姓,救治伤员,整顿秩序,严禁士兵扰民,违者军法处置!”同时,他下令将李国英等被俘清军将领押入大牢,等待处置,又命刘文秀率军追击洪承畴残部,虽最终未能追上,却缴获了其遗留的大批军械粮草。
就在衡州大捷的同时,南宁方向也传来了好消息。安坤率领的右路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清军望风披靡。南宁守将索尔图听闻衡州失守,洪承畴突围北逃,心中大乱,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安坤的对手,若顽抗到底,必遭灭顶之灾。最终,他率领麾下清军开城投降,南宁城顺利收复。这座曾经被孙可望叛军与清军占据的城池,再次回到了大明的怀抱。
黔桂之地的核心区域相继收复,消息传遍西南,各地百姓纷纷响应,南明的声势日益壮大。不少州县的官员主动献城投降,义军队伍不断壮大,明军的兵力也迅速扩充到了八万余人。李定国在衡州城内的经略府召开庆功宴,犒赏将士。宴会上,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众将纷纷向李定国敬酒,称赞他的英明神武。身材高大的吴子圣端着酒杯,高声道:“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败清军,收复衡州、南宁,我等愿追随将军,再接再厉,杀尽清妖,恢复大明河山!”
李定国看着众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心中却并未丝毫懈怠。他举起酒杯,与众人一饮而尽,沉声道:“诸位将军谬赞了,此次大捷,乃是全体将士奋勇作战、百姓鼎力支持的结果。但洪承畴未除,必引清廷大军反扑,后续的战斗将会更加艰难,我们仍需再接再厉,不可有丝毫大意!”
而在千里之外的曲靖,平西王府内,吴三桂正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的细雨,神色复杂。他身着一身锦袍,面容白皙,眼神深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刚刚,他收到了衡州、南宁相继失守,洪承畴突围北逃的消息,心中十分震惊。他万万没想到,李定国竟然如此勇猛,在短短数月之内,便收复了黔桂核心区域,兵力也壮大到了八万余人,西南的局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爷,李定国如今势不可挡,若再让他发展下去,必成我之大患。”谋士方光琛面色凝重,缓步走到吴三桂身边。方光琛身着青色长衫,面容瘦削,颔下留着一缕山羊胡,眼神狡黠,是吴三桂最为倚重的谋士。
吴三桂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李定国如今士气正盛,兵力强盛,麾下将士个个奋勇善战,我们贸然出兵,未必能占到便宜,反而可能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况且,清廷对我素来猜忌,当年我引清兵入关,虽有大功,却始终得不到清廷的完全信任,处处受到牵制。若我率军击败李定国,功高震主,清廷必不会容我,届时,我恐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那王爷打算如何应对?”方光琛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吴三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沉声道:“我们继续观望。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北京,向清廷表忠心,声称愿意出兵协助清廷剿灭李定国,换取清廷的信任与支持,请求清廷拨付粮草军械,充实我军实力;另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衡州,假意与李定国联络,表示愿意归顺南明,共同抗击清廷,麻痹李定国,让他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待清廷援军抵达,李定国与清廷激战正酣,双方死伤惨重之际,我们再相机而动,坐收渔翁之利。若清廷胜,我们便顺势出兵,剿灭明军残余势力,向清廷邀功请赏;若李定国胜,我们便归顺南明,凭借手中的兵力,谋取更高的地位,此乃万全之策。”
“王爷高见!”方光琛连忙称赞道,心中对吴三桂的谋略十分佩服。
很快,吴三桂的两批使者分别出发,一批带着厚礼前往北京,一批则带着书信前往衡州。数日后,吴三桂的使者抵达衡州,求见李定国。李定国得知吴三桂派使者前来,心中冷笑不已。他深知吴三桂的为人,反复无常,野心勃勃,当年引清兵入关,导致大明江山沦陷,如今见自己势力壮大,便想来假意归顺,其心可诛。但他也清楚,如今清廷援军即将抵达,洪承畴又在北境收拢残部,西南局势尚未完全稳定,若能暂时稳住吴三桂,便能集中兵力应对清廷的援军,避免腹背受敌。
李定国在大堂接见了吴三桂的使者。使者身着华丽的服饰,面带谄媚的笑容,恭敬地递上吴三桂的书信,说道:“李将军,我家王爷久仰将军威名,深知将军乃是大明栋梁,如今大明复兴在即,我家王爷愿率麾下将士归顺南明,与将军共同抗击清廷,收复失地,恳请将军接纳。”
李定国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一遍,书信中言辞恳切,表达了吴三桂归顺南明的决心。但李定国心中十分清楚,这不过是吴三桂的缓兵之计。他放下书信,目光锐利地看着使者,沉声道:“回去告知吴三桂王爷,若他真心归顺南明,便率军前来衡州会师,将曲靖之地交由南明管辖,与我军一同抗击清廷。若他敢阳奉阴违,与清廷勾结,妄图两面三刀,我定率军踏平曲靖,取他狗命,绝不姑息!”
使者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哈腰,说道:“将军放心,我一定将将军的话转告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定会真心归顺,绝不敢有二心。”说罢,便起身离去。
李定国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对身旁的刘文秀道:“吴三桂此人,野心勃勃,反复无常,绝不可信。我们表面上与他虚与委蛇,暗中却要加强防范,密切关注他的动向,派遣斥候潜入曲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同时,加快整顿军队,扩充兵力,筹措粮草军械,既要防备吴三桂异动,更要准备迎击清廷的援军与洪承畴的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