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叫江钧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还是青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收起方才的杀伐之气,对着少女郑重地拱了拱手。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青阳。”
小灵也跟着报上姓名,声音清脆。
“小灵。”
鬼市金把那颗救命的珠子递还给青阳,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鬼市金,谢了啊。”
少女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青阳手中的珠子上,眼神微微一动。
她薄唇轻启,声音清冷,如同山涧里的泉水。
“江钧。”
“将军?”鬼市金一愣,脱口而出。
“嘿,竟然还有姑娘叫这名的?够霸气!”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少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不悦。
“是江河的江,千钧一发的钧。”
鬼市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此时的气氛比桥下的黑水还要冰冷几分。
还是青阳,再次打破了这片沉寂。
他目光扫过四周幽深的黑暗,似乎在寻找什么。
“江姑娘,此地凶险,只有你一个人吗?”
江钧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嗯。”
一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青阳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解。
“孤身一人,闯这危险重重的洞窟,所为何事?”
江钧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
她清冷的眸子,在三人身上缓缓滑过,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们,你们三个,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青阳与小灵对视一眼,没有隐瞒。
“实不相瞒,我们是受一位女鬼所托,她被这地下暗河深处的阵法所困,我们下来,就是想找到那个法阵,看看有没有办法破解,好让她脱离束缚,早日投胎。”
江钧静静地听着,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一丝讶异。
“为一个女鬼冒险?”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说你们是善人,还是说你们是傻子?”
这话显然刺到了鬼市金。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胸膛一挺。
“姑娘此言差矣!我等行走江湖,匡扶的便是正道!凡是正道之事,我等自当挺身而出!”
他拍了拍胸口,说得是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道上的朋友抬爱,送了我们一个外号——再世活佛!”
“噗嗤。”
江钧竟是笑了出来,虽然转瞬即逝。
她上下打量着鬼市金那饱经风霜的脸。
“能力是不是活佛,我看不出来,这年纪,倒是有几分活佛的意思了。”
鬼市金的脸,第二次涨成了猪肝色。
江钧不再理他,目光重新变得深远,望向那黑漆漆的河水流向的远方。
“我没你们那么伟大,我只知道,这下面的暗河出了问题,已经影响到了上面的水脉,沿河两岸的百姓,吃水都成了难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我下来,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原因。”
江钧的话,如一块巨石,沉沉地砸在三人心头。
为一人一鬼,是为小义。
为万千生民,方为大义。
高下立判。
一直沉默的小灵,此刻却上前一步,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真诚。
“江姑娘,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这暗河深处,若不嫌弃,不如结伴同行?”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缕春风,吹散了这岸边的些许尴尬。
“也好有个照应。”
鬼市金闻言,也连忙跟着点头附和,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找补。
“对对对!人多力量大嘛!”
江钧的目光落在小灵身上,那股锐利似乎柔和了一瞬。
她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
旋即,她的视线一转,朝着鬼市金望了过去。
“不过,真要说照应...”
江钧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看最应该被保护的,是这位大叔吧?方才过桥时险象环生,未见你有什么自保之力。”
她的目光,又在青阳和小灵身上扫过。
“倒不像你二人,身上确实有几分法力。”
这话,比桥下的黑水还要伤人。
青阳刚想开口打个圆场。
“姑娘好眼力...”
“嘿!”
鬼市金却猛地一挺胸膛,抢过了话头。
他那只饱经风霜的大手,往怀里一掏。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轻响,在这幽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抹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中一闪而过。
一把样式老旧的左轮枪,枪身却擦得锃亮,充满了岁月沉淀的杀伐之气。
鬼市金将枪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做了个瞄准的动作,说道:“我这人,一般不出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神里带着几分老江湖的自得。
“一出手,就是解决大麻烦的!”
鬼市金的话,掷地有声。
那把老旧的左轮枪,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过来,枪口幽幽,似能吞噬人心。
然而,江钧只是瞥了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蒙了尘的古董。
“呵。”
一声轻笑,从她唇边溢出,带着三分不屑,七分讥诮。
“是吗?”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我还真没看出来。”
这话语,比枪口的寒意更冷。
鬼市金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
他刚要发作,把老江湖的场子找回来。
江钧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
她干脆利落地一转身,乌黑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道飒然的弧线。
“这边。”
清冷的声音落下,人已经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朝着洞窟更深处的黑暗走去。
那背影,孤峭,决绝。
青阳与小灵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两人又齐齐看了一眼旁边正吹胡子瞪眼的鬼市金,轻轻摇了摇头。
而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转眼间,岸边只剩下鬼市金一人。
他梗着脖子,还维持着持枪的姿势,像一尊不屈的雕像。
冷风从洞口倒灌而入,卷起他破旧的衣角。
身后,是那座斑驳的浮桥,以及桥下深不见底的墨色暗河。
仿佛有无数水祟的怨毒目光,正从那片黑暗中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