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鬼现身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数不清的猩红眼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三个猎物的不同。
昨日的惊弓之鸟，今日竟成了岿然不动的礁石。
它们开始躁动，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空气中的腥臭味也愈发浓烈。
青阳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出来吧。”
青阳的声音，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那漫山遍野的猩红眼瞳，骤然凝固。
所有的躁动与低吼，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
那成千上万的光点，像是接到了无声的指令，如退潮般向着黑暗的中心倒卷而回，最终汇聚、融合、消失。
整个废墟，重归死寂。
“滴答...”
一声格外清晰的水滴声，突兀地响起。
“滴答...滴答...”
由远及近。
一道蹒跚的身影，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缓缓显露出来。
和昨日一模一样。
一身蓝布破衫，被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她那嶙峋的骨架上。
全身都湿漉漉的，仿佛是刚从冰冷的河底被打捞出来。
乌黑黏腻的长发，不断向下滴落着浑浊腥臭的水珠，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污迹。
她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眼睛。
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空洞地对着青阳的方向，里面仿佛还在流淌着永不枯竭的怨毒与憎恨。
鬼市金的呼吸猛地一窒，枪口下意识地对准了那道身影。
然而，盘坐在铜钱大阵中央的青阳，却在此时缓缓地、从容地，站起了身。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镇压全场的沉稳。
他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掸了掸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什么索命的厉鬼，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
青阳看着女鬼，嘴角的冷笑，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挑衅。
“今日，我不会再被你伤到分毫。”
他的声音平静，响彻在空旷的废墟中，清晰地钻进每一个活人与死物的耳朵里。
“我就站在这。”
青阳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脚下的土地，距离身后的铜钱大阵，不过一步之遥。
那位置，正是八卦阵的生门入口。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女鬼那两个空洞的血窟窿。
“有种的话，你就走过来。”
全场死寂。
那女鬼立在原地，果真一动不动。
仿佛青阳的挑衅，对她而言不过是风中的一句呢喃。
鬼市金的额角，渗出了一滴冷汗，紧握着左轮的手心也变得黏腻。
“青阳，它...它怎么没反应？”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阳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那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就在这时。
一股阴寒之气，毫无征兆地从那女鬼身上弥漫开来。
它无形无质，却比深夜的寒风更加刺骨。
这感觉...
青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和昨晚一模一样！
那股钻心刺骨，能剥夺人五感的阴毒气息，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向他袭来！
原来，它根本不需移动。
它的杀招，早已发出！
昨夜的青阳，正是因为轻视了这股看不见的阴气，才被它趁虚而入，灼伤了双眼。
今晚，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原来如此。”青阳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他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向后撤了一步。
一步。
仅此一步。
他的身体，便已完全退入那由一千多枚铜钱构成的光圈大阵之内。
几乎是在他退入阵法的同一瞬间。
那股阴毒至极的寒气，已如跗骨之蛆般袭至他的面门！
近在咫尺。
只差分毫，便能再次侵入他的身体。
然而。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陡然响起。
以青阳为中心，一千多枚铜钱齐齐绽放出温润而威严的金色光华！
光华流转，瞬间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金色壁垒。
那股来势汹汹的阴气，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被死死地格挡在外。
任凭它如何冲撞、如何渗透，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青阳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阴气在壁垒之外疯狂地搅动，却始终徒劳无功。
他抬起手，隔着阵法屏障，对着女鬼那空洞的脸，轻轻弹了弹手指。
“同样的招数，对我可没用第二次。”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蔑视。
“你的这点小伎俩，到此为止了。”
青阳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遭的死寂，被一声轻微的、骨骼错位的“咔哒”声打破了。
那一直低垂着头颅的女鬼，竟像是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将她的头颅抬了起来。
两个空洞的血窟窿，第一次，正正地“望”向了阵法中的青阳。
其中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无尽的怨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仿佛在问，为什么？
“呼——”
鬼市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他抬起手背，抹掉额角沁出的冷汗，对着身旁的小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的，成了！这阵法，真他娘的管用！”
小灵也松开了紧握骨笛而发白的指节，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安心的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身前的青阳，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玩味地向上翘起。
仅仅是防住，可不够。
他要的，是彻底碾碎这只厉鬼的傲慢与意志！
“怎么？想不明白？”
青阳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戏谑，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引以为傲的招数，对我毫无作用了？”
女鬼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周身缭绕的黑气，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浓郁、粘稠，如同在清水中滴入了一整瓶的墨汁。
“真是可悲啊。”
青阳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怜悯。
“连靠近我一尺之内都做不到，只能在外面无能地嘶吼，你这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滴答。”
“滴答，滴答...”
从她湿漉漉的发梢和腐烂的衣角滴落的水珠，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