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眼再现
鬼市金嘴角却咧开一个兴奋的弧度。
他那双常年浸淫在市井里的精明眸子，此刻死死盯着地上那片由铜钱组成的巨大棋盘。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巧洒在铜钱之上。
一枚枚沾染了朱砂的古旧铜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折射出暗沉沉的、令人心悸的红光。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张开血盆大口。
“好家伙！”
鬼市金忍不住低声赞叹，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青阳兄弟，你这手笔，可真他娘的大！”
他朝青阳竖起一个大拇指，脸上写满了服气与期待。
“以前只听说过撒豆成兵，没见过撒钱成阵的！”
“今晚，我就等着瞧好戏，看这‘磨盘’，怎么把那女鬼磨成飞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和一种即将大获全胜的快意。
小灵则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从那片巨大的铜钱阵上，缓缓移到了青阳的脸上。
青阳的双眼此时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全然的掌控，一种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胸的自信。
小灵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了青阳坚毅的侧脸。
她原本悬着的心，在看到这个眼神的瞬间，彻底落了地。
恐惧和不安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以及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也想看看。
看看这个总是能创造奇迹的少年，将如何运用这天地棋局，诛杀恶鬼。
青阳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
他嘴角的冷冽弧度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女鬼怨气冲天，绝非易与之辈，今晚，我们谁都不能掉以轻心。”青阳一脸严肃的说道。
鬼市金闻言，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几分，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青阳“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盘膝坐下，就在那巨大阵法的阵眼旁边，将那柄贴了“增灵符”的桃木剑横放在膝上。
双目微阖，开始闭目养神。
夜，终于彻底降临了。
废弃的工厂里，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在这片废墟中交织、回响。
鬼市金靠着一根断裂的水泥柱，怀里抱着那把上了膛的左轮枪，眼皮子一搭一搭，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小灵则坐在青阳不远处，双手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的铜钱大阵。
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天顶。
不再是傍晚时分的昏黄，而是清冷如水的银白。
月华如霜，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恰好，将整座“八卦炼阴化阳阵”照得通体透亮。
一千多枚铜钱，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月光，此时异常的明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呼——”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从工厂的破洞大门外卷了进来。
这风，不带半点尘土，却裹挟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
那是一种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冷，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气。
原本昏昏欲睡的鬼市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猛地攥紧了怀里的手枪，压低了声音，朝着青阳的方向骂了一句。
“他娘的！来了！”
小灵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腰间挂着的骨笛。
一直闭目养神的青阳，也在同一时刻，霍然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像两颗寒星。
“别慌。”
青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鬼市金和小灵躁动的心神。
他的视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射向废墟深处的黑暗。
那里，空无一物。
但三人都能感觉到，有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在从那片黑暗中，死死地盯着他们。
阴风，更烈了。
吹得地上的碎石“簌簌”作响，吹得人衣角猎猎翻飞。
鬼市金牙关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青、青阳兄弟...这娘们儿...怎么不出现？”
青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快了。”
话音刚落。
那股盘旋在废墟中的阴风，陡然一滞。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响，从黑暗深处传来。
仿佛是某种东西，从沉睡中被唤醒，睁开了眼皮。
紧接着。
“嗤...嗤嗤...”
废墟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阴影里，都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鬼市金眼角猛地一抽。
他看见了。
一双猩红的眼睛，突兀地亮起。
然后是第二双。
第三双。
十双，百双...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这些眼睛，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活物，它们只是纯粹的、由怨气和恶意凝聚而成的光点，猩红如血。
昨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再次上演。
然而这一次，鬼市金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攥着枪的手，稳如磐石。
“他娘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没了昨日的颤抖，反而带着一股子被逼到绝路的狠劲。
“又来这套虚张声势的把戏。”
小灵的小脸也紧绷着，但她没有像昨天那样躲到青阳身后。
她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右手紧紧握着那支白骨短笛，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远处那片猩红的光海。
昨日是恐惧。
今日，是戒备，是决然。
青阳的反应，最为平淡。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依旧盘膝坐在铜钱大阵的中央。
他的目光，如同一潭古井深水，不起丝毫波澜。
他环视着周围。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猩红的眼睛，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竟微微闪烁，向后退缩。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一种意志与怨念的交锋。
鬼市金见状，胆气更壮，他学着青阳的样子，将目光从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上扫过。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小灵也鼓起勇气，她不再回避，而是倔强地迎向那些目光。
三人的视线，如三柄出鞘的利剑，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