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超度
“都怪我...都怪我啊...”
王振天喃喃自语，眼中的怨毒与狂怒，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悲凉。
“若是我当初...当初心软一分，让铁山那孩子入了祖坟...他又何至于怨念滔天，滞留人间...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啊！”
说着说着，这曾经威风八面的王家族长，竟是掩面而泣。
呜咽之声，从他虚幻的指缝间传出，充满了无尽的凄苦。
一直躲在青阳身旁的小灵，此时却瞪大了眼睛。
她指着王振天，压低了声音，对着青阳急急说道：“青阳，你看！他身上那些燃烧的黑气，正在变小！是怨气正在消散！”
青阳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单手伸出，两指一捻。
一张崭新的符箓，凭空出现在指尖。
引魂符！
他对着空中轻轻一抛！
那黄色的符纸，无风自动，无火自燃！
顷刻间，化作一团柔和的白光，悬浮在半空之中，仿佛在漆黑的屋子里，点亮了一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明灯。
青阳看着那还在哭泣的魂魄，淡淡开口：“去吧，黄泉路远，不要再耽搁时辰了。”
王振天闻言，缓缓止住了哭声。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鬼眼，此刻已是清明一片，再无半分怨毒，只剩下解脱与感激。
他慢慢站直了虚幻的身子。
对着青阳，对着这个废了仇人修为、点醒自己执念、又为自己开路的年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即，他整个魂体化作一道白光，再无半分阴邪之气。
就如先前离去的赵寒一般，轻飘飘地，朝着那遥远的北方天际，悠悠荡荡地飞去。
最终，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屋子里，瞬间又被烛火的昏黄与无边的黑暗所笼罩。
先前那股刺骨的阴寒与怨毒，此刻已荡然无存。
青阳缓缓转过身。
他目光直直刺向墙角那个蜷缩的人影...岩烈！
“说吧。”青阳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
“王振天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将他的魂魄拘于这邪符之内？”
岩烈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干响，他咽了口唾沫。
“我...我那晚我从酒馆喝完酒出来，正撞见了他的魂魄...我见他怨气冲天，煞气逼人，是个...是个上好的材料...”
说到这里，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青阳。
青阳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看不出喜怒。
岩烈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一咬牙，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出来。
“我...我一时动了贪念，想着若是能将他炼化成鬼仆，日后必也能帮我办许多...见不得光的脏活！”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青阳听完，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着这个为了区区私欲，便敢拘人魂魄、炼化鬼仆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失望。
人心，有时比鬼魅更毒。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再没有多看岩烈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污秽。
青阳转过身，对一旁的小灵和鬼市金说道：“事情了了，走吧，回去歇息。”
鬼市金和小灵默默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岩烈，眼神复杂。
一个没了修为的修士，在这乱世，或许比死更痛苦。
三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夜雨初歇，长街寂静。
青石板上，积水倒映着残缺的月影。
三人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回响。
回到鬼市金家中，那股紧绷到极致的疲惫感，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席卷了每个人的身心。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
斗恶鬼，破邪法，见人心，送轮回。
三人都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虚脱。
一夜无话，这一觉，睡得沉重而冗长。
直到日上三竿，阳光穿透了窗纸，屋子里才有了动静。
最先醒来的是小灵。
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酸痛无比。
紧接着，旁边也传来了鬼市金沉闷的呻吟。
吱呀一声。
青阳的房门被推开。
饶是他修为在身，此刻也是面色微白，眼底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倦意。
三人相顾无言，唯有苦笑。
走阴镖这事，总算是尘埃落定。
屋子里，短暂的静默被一声轻叹打破。
鬼市金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脸上浮起一丝不舍。
“这就要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
青阳点了点头，将桌上那面八卦铜镜收入怀中。
“事情已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不便再叨扰。”
小灵则走到鬼市金跟前，脆生生地说道：“金大哥，以后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鬼市金闻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笑意真切了几分。
“好，好！我在这等着！”
这几日的生死与共，早已将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用一根无形的线牵连在了一起。
萍水相逢，却胜似故交。
青阳背上自己那个半旧的布包，小灵也收拾好了自己的零碎物件。
一切，似乎又将回到原点。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院门处，传来了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会是谁？
鬼市金走上前，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面相老实。
鬼市金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王家的后生？”
那年轻人见到鬼市金，像是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行礼。
“金老板，可算见着您了，族长前日就让我来了，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今日又特地跑了一趟。”
说着，他双手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不大，入手却是一沉。
鬼市金接过，随手解开了袋口的绳子。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袋子里，黄澄澄的金光晃得人眼花。
但之间，不是说好的两根金条。
而袋子里是足足四根！
“这......”鬼市金抬起头，满脸错愕地看着那年轻人，心中很是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