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小筑内,缭绕的灵雾已浓稠如乳,缓缓流动间,将透入的光线折射成一片朦胧的光晕,时间在此地都变得粘滞。
陈浩盘膝而坐,宛如一尊沉睡了千年的古铜雕塑。他这一次闭关,比起他在蓝星时任何一次修炼的时间都要久。
他裸露的肌肤上,那层古铜光泽愈发深沉内敛,在微弱的光线下,竟隐隐泛出一种类似经过千锤百炼的青铜器般的、冰冷而坚硬的质感。
肌肤之下,有金属的冷光在缓慢流淌,进行着一场无声而彻底的蜕变。
正在修炼的他对百花谷最近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库房内,灯火通明。云长老带着几名后勤弟子,正小心翼翼地清点着战利品。
弟子们小心翼翼地将一袋袋灵石码放整齐,望着那些重新被填满的货架,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低声交换着喜悦的惊叹。
但云长老在账簿上落下最后一笔,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那总计的数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灵石储备虽不再紧张,但满打满算,也无法再像一个月前那样,奢侈到能让所有姐妹人手一块用于修炼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堆不知名的奇珍、矿石,收获确实丰富,但如何利用,又是新的难题。
这份高层的隐忧,并未影响到谷内昂扬的气氛。训练场间隙、饭堂餐桌旁、乃至深夜的宿舍内……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在热烈地复述、夸饰着‘铁娘子’卫那石破天惊的徒手一掷!
“俺的亲娘咧!你们是没瞧见!李月队长身边那个姐妹,就那么一抬手‘嗖’!跟打雷似的!那骨箭愣是像被床弩射出去一样,‘噗嗤’一下就扎进地里半尺深!石头地啊!那个闹事的傻大个当场就软了脚!’”
“我听说了!连弓都没用!乖乖,咱们修炼的《静心诀》,只是入门就有如此威力?”
年轻的弟子们绘声绘色,眼中充满了崇拜。这股热潮,最终汇聚成一个共同的、更炽热的期待:
“姐妹们,你们想过没有,”一个少女在饭桌上神秘兮兮地开口。
“连我们这些没有灵根的姐妹都能变得这么强,那要是……要是谷里能出现一个拥有灵根的‘天选之人’,她修炼起来,又该是何等景象?百花谷的未来,就是靠她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最深切的渴望。
在这种狂热氛围的推动下,所有尚未测试的弟子,怀着紧张、憧憬与一丝“天命在我”的幻想,自发地排起了长队,涌向禁地的验灵阵。
那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承载着整个宗门希望的巨龙。
柳清妍望着眼前这蜿蜒长龙,一股灼热的希望在她胸腔里鼓胀,几乎要满溢出来,唇角再也压制不住那向上奔逃的弧度。
她确信,今日必能迎来那万众期盼的一刻,动作愈发轻快利落。
然而,随着测试的人越来越少,阵法始终没有亮起那代表希望的灵光。柳清妍唇角那抹笑意渐渐凝固、风化,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她的心,随着队伍无可挽回地缩短,一寸寸地冰封、下沉,直坠入无底寒渊。
那些早已测完却没有离开、翘首以盼的姐妹们,也从最初的有说有笑,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心情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最后几人,连呼吸都已忘记。
柳清妍因测试之事发愁,而议事厅内的一众高层,则为了百花谷外的事发愁。
一名“鹰眼”队员正在汇报:“谷外聚集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在交易结束后并未离开,反而就地安营扎寨,形成了一个龙蛇混杂、规模日益扩大的半永久性定居点。”
“不能留!”墨长老立刻拍案而起,态度坚决,“这群人鱼龙混杂,必有各大势力的探子潜伏其中,无异于引狼入室!必须全部驱逐!”
另一位长老也附和道:“不错!这地本就是我百花谷的。他们定居下来,周边的食物、资源都会被他们消耗掉,长此以往,必成祸患!”
云长老却提出了不同看法:“强行驱逐必生冲突。不如筛选后收编,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外围屏障。况且,日后辟谷丸的需求量剧增,我们正缺人手,可以让他们在谷外为我们种植其他草药。”
花千语霍然起身,那动作带起的风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砸落,瞬间碾碎了所有争论!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也宣告了无可更改的最终裁决!
“李月听令!”
“即刻点齐四十‘铁娘子’卫,奔赴谷外棚户区!”
“一、彻查所有人身份凭信!凡隶属各方势力及来历不清者,一炷香内滚出地界!逾时者格杀勿论!”
“二、余下散户,严加甄别!愿守我百花谷规矩、服从管束、并为我谷垦殖药田者,方可暂留。以此,腾出谷内沃土,专供静心草生长。”
“凡有抗命不从者,视同奸细,立斩当场!”
“告诉他们,百花谷的地盘,百花谷做主!”
方案敲定,李月领命而出,雷厉风行。
“铁娘子卫,全体集合!”
她的声音在训练场上空回荡,四十名队员如精密齿轮般瞬间咬合,列队完毕,一股凝练的煞气如同出鞘的寒刃,弥漫开来。
她们将要奔赴谷外,执行一场强制性的“大清洗”。
队伍开拔,路线恰好经过禁地外围。
此刻,禁地前的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场。最后一名测试者刚刚垂头丧气地走出,验灵阵的光芒,最终还是未能为任何人亮起。
人群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啜泣声。
李月和她身后的“铁娘子”队员们,听着姐妹们绝望的低语,看着那块依旧空白的石碑,每个人的心,都跟着狠狠地向下一沉。
宗门难道真的……没有未来吗?
然而,军令如山。她们必须去执行任务,哪怕心中再如何挂念,也只能将这份沉重压在心底,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就在她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山道拐角时,一阵压抑着激动与不解的惊呼,隐隐约约地从禁地方向传来。
“……怎么回事?小芸她……怎么什么都测不出来?”
“不是没有灵光……是那五块信物,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这不对劲啊!”
李月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隐约听到,柳清妍那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
“……再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