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惨淡的月光被狰狞的乱石切割得破碎不堪,投下片片扭曲的暗影。
百花谷一处隐秘的峭壁下,灵儿——如今‘铁娘子’卫中身法最是刁钻灵动的队员。
她已经彻底融入了夜色,怀中紧裹着那份足以定鼎乾坤的‘重礼’,身形几个起落间,便如一缕毫无实质的青烟,精准地绕开所有预设的警戒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议事厅的阴影之中。
当花千语在烛火下打开那布包,看到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远超预期的五十颗辟谷丸时,即便以花千语的定力,指尖触及那布包时,亦难以抑制地微微一颤。
这不仅仅是五十颗药丸,这是五十条人命,是能压住谷外那二百多头饿狼的最后一块巨石。
她第一次如此具象地体会到,与千刃会缔盟,换来的绝非空口白话,而是悬于崖边时最粗暴也最有效的那一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盟友。”花千语在心中无声地感叹,对陈浩当初打破祖训、力排众议的远见,更多了一分发自肺腑的敬佩。
交易日前的最后两天,谷外荒原上的气氛悄然变化。一些经验老到的散人探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怪了,”一个断了三根手指的老佣兵蹲在地上,捻起一撮泥土,放在鼻下轻嗅,“这儿的土……攥在手里似乎都带点润气,不像黑石城那边,干得剌手。”
“何止是土,”他身旁一个双目浑浊的老者,则眯着眼望向百花谷的方向,“邪了门了,老子这老寒腿,蹲这儿两天,那钻骨的酸疼劲儿竟消停了不少。这地界……透着股说不出的舒坦。”
他们开始低声议论,猜测这是否与百花谷能产出“神药”有关。
少数心思活络的人,心中已经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能在这里住下……
与此同时,静心小筑外,负责护卫的“铁拳”队员,她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那扇紧闭的门扉,那眼神复杂地交织着近乎依赖的期盼,以及对于即将独自面对风暴的、深藏的不安。
先生,您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交易日清晨,薄雾缭绕。
谷口,两个风格迥异的摊位被设置完毕:“睦邻”摊位质朴亲和,“公允”摊位则威严厚重。
在“睦邻”摊位后,十四五岁的少女小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擂鼓般的心跳。这是组织对她能力的肯定,她绝不能搞砸。
在她和姐妹们身后,李月亲率四十余名‘铁娘子’卫默然矗立于后。
她们身着新淬的硬化皮甲,手中骨矛锋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一股凝练的、未经沙场却决绝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如同一堵无形的冰墙,瞬间压下了人群中许多躁动的念头。
交易开始,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却相对有序地分成了两条队伍。
小雅的摊位前,很快出现了温情的一幕:两个单身汉因各自携带的物资价值不足,便在小雅的建议下合伙兑换。当那颗珍贵的药丸被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时,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
柳清妍的策略,在最底层奏效了。
小雅望着那两张满足的笑脸,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底涌起,冲散了所有紧张。原来,守护并非一定要执剑在前,让每一个姐妹都能活下去,活得更好,便是她此刻存在的全部意义。
“公允”摊位前,气氛则紧张得多。
一名身着‘狂沙帮’服饰、满脸横肉的管事,正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负责交易的女弟子脸上,声音咆哮如雷。
“五颗?五颗够干什么的?打发叫花子吗?!我们狂沙帮上百号兄弟,你让我们怎么分?!”
他的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围其他几家势力积压的不满,抱怨与斥责声浪骤然升高!
这精心制造的混乱,恰好为那些蛰伏于阴影中的、真正的毒蛇,提供了最佳的潜行屏障。
远离谷口交易区的崎岖山路中,一队鬼祟的身影正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艰难地向百花谷侧翼的薄弱处摸去。
他们利用正面交易的混乱吸引了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小队头领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灼热,已经透过山岩,窥见了谷内想象中遍地的奇珍、堆积的灵石、以及那些任人采撷的娇柔女子……
“正面那群蠢货还在吵闹,真是最好的掩护。”他心中冷笑。
就在这支渗透小队找到一处隐蔽的崖壁,准备攀爬时——
“哈哈哈哈!”
一阵炸雷般粗犷凶悍的大笑,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崖壁炸响,骇得下方众人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
王霸和他麾下二十多名精锐,如同从地里长出来一般,出现在上方的岩石上。这二十多人,是修炼了《静心诀》初见成效的成员,气息虽弱,但眼神中都透着一股远超普通匪徒的凶悍。
王霸扛着他那门板般的狰狞巨刃,睥睨着下方如同受惊鹌鹑般的众人,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瞅见没?老子就说肯定有不开眼的蠢货想走这偏门!论起这套路,老子是他们祖宗!”
渗透小队全员大惊失色,瞬间陷入了窘境。
那领队强压着心惊,硬着头皮拱手:“王会长,久仰!在下黑蛇寨三头目,今日纯属误会,还请会长高抬贵手,我黑蛇寨必有厚报!”
“面子?”赵谋慢条斯理地踱上前,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扫视了众人一眼。
“在这片今日喝酒不知明日能否醒来的地界,你黑蛇寨的面子……是能抵饿,还是能挡刀?不如来点实际的,交出你们的物资,再加一笔赔偿金,这事就算了。’
“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领队怒斥。
赵谋信口胡诌:“我千刃会上次有一批用辟谷丸换来的资源被劫,肯定有你们一份。”
“你血口喷人!证据呢?”
“有没有证据不重要。”赵谋摊手一笑,“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是打起来,动静传到百花谷那边,你们猜猜,你们会不会被永久拉入黑名单?”
领队情急之下威胁道:“我们也可以说你们千刃会才是想偷袭的!”
王霸闻言更是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大笑,声震四野:“尽管去嚷!老子跟百花谷的娘们打生打死几百年,仇怨摞起来比山还高,还差你们这点破事?”
然后,王霸眼冒青光,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说道:“她们不卖俺,俺就专抢你们这些换到药的!俺只盯着一只羊薅羊毛,你看谁敢为了你们,来跟俺千刃会玩命?!”
这番无赖至极的流氓逻辑,彻底击溃了领队的心理防线。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根本是跳出规则外的疯狗,而自己却还在棋盘上斤斤计较!一旦事发,自己将万劫不复,而对方……毫发无伤!
影响的将会是整个商会的生意。
权衡利弊后,他只能屈辱地下令,带着手下以最快的速度狼狈撤退。
赵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王霸低声道:“会长,这是第二波了。”
王霸狞笑一声,对着手下挥了挥巨刃,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都给老子精神点,继续巡山!把剩下的耗子,都给我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