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凌火背上的沈辞渐渐缓过劲来，解毒丹的效力慢慢发散，手脚的麻木感退去不少。他能清晰地听见凌火的喘息声，粗重却有节奏，像风箱在拉动，每一步踩在落叶上都发出“沙沙”的轻响。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了。”沈辞拍了拍凌火的肩膀，声音还有点虚。
凌火脚步没停，只闷闷地回了句：“再走段路，出了这片密林再说。”他后背的红衣被汗水浸得发暗，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紧实的肩胛骨轮廓。
沈辞不再坚持，只是悄悄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轻些。林间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头顶偶尔漏下的月光，把凌火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地上随脚步晃动，像条忠诚的狗。
“影阁的人怎么会追得这么快？”沈辞低声问，疑惑压在心头——他们明明绕了那么多弯路，按理说早该甩脱了。
凌火的呼吸顿了顿：“他们带了追踪犬。”
沈辞这才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犬吠声，隔着层层树影，显得忽远忽近，却像条无形的线，死死拽着他们的踪迹。他心里一紧：“那怎么办？狗鼻子灵得很……”
“别慌。”凌火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四周，“前面有片沼泽，到了那里，气味会被泥水盖住，狗就追不上了。”他转身往右侧的密林深处拐去，脚步加快了几分，“抓紧了。”
沈辞连忙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蹭到他汗湿的后颈，带着点咸涩的味道。他看见凌火的侧脸绷得很紧，下颌线在月光下像刀刻出来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前方，像头在暗夜中寻路的狼。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潮湿，腐叶的气息里混进了腥甜的泥味。脚下的土地渐渐变软，偶尔会陷进半寸深的烂泥里。
“到了。”凌火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沈辞探头望去，前方果然横着一片黑沉沉的沼泽，水面泛着油光，倒映着破碎的月影，边缘的芦苇丛在风里摇得哗哗响。沼泽不算宽，约莫两丈多，对岸是更密的树林，黑漆漆的看不清深浅。
“怎么过去？”沈辞看着那片泛着诡异光泽的泥水，心里发怵。
凌火放下他，弯腰从旁边折了根粗壮的树枝，往沼泽里探了探，树枝没入半尺深就触到了硬底。“能走，但得踩着草根垫脚的地方。”他蹲下身，借着月光辨认着水面上漂浮的枯木和丛生的水草，“跟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踩空。”
他先迈出一步，踩在一丛露出水面的芦苇根上，泥水“咕嘟”冒了个泡，没过了他的脚踝。确认站稳后，他回头朝沈辞伸出手：“过来。”
沈辞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凌火的手掌很热，掌心全是汗，却握得极紧，像铁钳似的。他跟着踩上芦苇根，脚下的泥水冰凉刺骨，稍一动就晃悠，吓得他连忙抓紧凌火的胳膊。
“别怕，有我。”凌火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两人一步一顿地往对岸挪，泥水时不时漫到小腿肚，冰凉的触感顺着裤管往上爬。沈辞不敢低头看，只盯着凌火的后背，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心里慢慢踏实下来。
快到对岸时，凌火脚下的芦苇根突然一松，他身子猛地往下沉了半尺，泥水瞬间没过膝盖。
“小心！”沈辞惊呼，下意识想拉他，却差点跟着栽进去。
凌火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一丛更粗的水草，闷哼一声：“没事，你先过去。”他用力将沈辞往前推了推，“踩那块黑石头，快！”
沈辞踉跄着踩上对岸的黑石头，回头想拉他，却见凌火已经自己稳住了，正一点点往外拔腿。泥水“咕叽”作响，像是在不情愿地放开他。
就在这时，身后的密林里传来犬吠声，比刚才近了数倍，还夹杂着人的呼喊：“往这边追！他们肯定过了沼泽！”
“快点！”沈辞急得伸手去够他。
凌火咬了咬牙，猛地一使劲，终于把腿拔了出来，带着一身泥浆扑到对岸。他顾不上喘口气，拽起沈辞就往密林里钻：“别回头！”
两人在密林中狂奔，身后的呼喊声和犬吠声越来越远，渐渐被树叶的“哗哗”声吞没。直到跑得肺里像要炸开，凌火才拉着沈辞躲进一丛茂密的灌木后，用枝叶挡住身形。
沈辞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胸口疼得像要裂开。凌火趴在他旁边，满身泥浆，红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那双眼睛还亮得惊人，紧盯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声响彻底消失了。
“他们……走了？”沈辞的声音带着颤音。
凌火摇摇头，侧耳听了片刻，才低声道：“没走，在附近搜呢。得再等阵子。”他抹了把脸，蹭得满脸泥污，倒把眼睛衬得更亮了。
沈辞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他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擦擦吧。”
凌火接过来胡乱抹了两下，帕子立刻变得脏兮兮的。他看着沈辞，突然笑了，嘴角咧开，露出两排白牙，和脸上的泥污形成鲜明对比，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笑什么？”沈辞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你刚才抓我胳膊，差点把我衣服扯破。”凌火的声音带着笑意，“没想到你看着斯文，劲还挺大。”
沈辞脸一热，别过头：“还不是怕你沉下去。”
灌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闭了嘴，屏住呼吸。脚步声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渐渐远去。
又等了半个时辰，确认安全后，凌火才带着沈辞从灌木后钻出来。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满身泥浆，一个裤脚湿透，模样都够狼狈的。
“接下来去哪？”沈辞问。
凌火望着密林深处，那里的夜色更浓，却仿佛藏着更安全的路。“往南走，去青溪镇。那里有我认识的人，能暂时落脚。”他顿了顿，补充道，“天亮前应该能到。”
沈辞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它正慢慢往西移，边缘已经染上了一丝淡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