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宸快步追上楚青黛:“青黛姑娘,且慢。”他目光扫过遮天蔽日的林冠,“你一同去便是,可就别站在最前了,打头阵需探路辨险,还有预防陷阱,以及各种突发情况的应急。”
楚青黛脚步一顿,刚要开口说什么,风凌寒的斩鬼刀紧握在手中:“少宸说得是。”他侧身走到队伍最前,拨开垂落的藤蔓,“我走前面,辨方位、清障碍,少宸殿后,留意周遭异动,凌霜护着青黛在中间,保持戒备。”
楚青黛望着风凌寒沉稳的背影,终是退后一步,和风凌霜并肩:“好,听你们的。”
风凌霜立刻把紫鞭握在手里,朝楚青黛眨眨眼:“青黛姐放心,有我哥在前面开路,保准安全!”
就这样,四人按序前行,以风凌寒为首,风凌霜和楚青黛紧随,少宸殿后,踏入这条被荒草和灌木掩映的幽深小径...
刚踏入密林,月光便被浓密的树冠彻底隔绝,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点亮的火把散发着光亮,勉强照亮周围,而其中的空气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败气味,脚下是又湿又厚的腐殖层,踩上去绵软无声,却总让人感觉下面潜伏着什么。
风凌寒精神高度集中,扫视着四周的环境,两侧树木上布满了大片的暗色苔藓,形态狰狞扭曲,一些低矮的灌木枝叶呈现出病态的灰黑色,毫无生机。
少宸也注意到地面上的拖痕更加密集且清晰,看得出步态同样诡异,地面上散落着零星的碎骨和腐烂的皮肉组织。
“看来不止一个行尸。”风凌寒低语,声音在压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风大哥说的不错。”少宸蹲下身仔细查看,“而且,它们似乎有固定的采集路线。”
如同印证二人的话语一样,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又是那令人牙酸的铁链声。
风凌寒脚步一顿,身形立刻紧绷,风凌霜将火把举高,只见前方十几步外,一个身影正拖着一柄铁锤,脸上同样覆盖着尸皮,虽然和先前那具行尸在体型上有些差异,但动作都是僵硬而笨拙的。
风凌霜眼神一厉,上前几步,紫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的缠住了行尸的脖颈,‘咔啦’一声,它的骨骼应声而断,覆盖尸皮的脑袋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顿时失去力量,软倒在地,铁锤也脱手而出。
这一击干净利落,甚至没有给那行尸发出嘶吼的机会,风凌寒上前,抽刀同时不带任何停顿,手起刀落之间,将这个行尸头颅砍下。
接下来的路径,又遭遇几个游荡的行尸,都是拖着铁锤,覆盖着尸皮,它们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徘徊,风凌寒的刀,风凌霜的鞭,都将这些行尸解决。
随着继续深入,地面上的拖痕汇聚在一起,在腐叶覆盖的泥地上交织成一个网状,最终齐齐指向前方一棵异常粗壮的老槐树,虽不如吊死村民的那棵槐树高大粗壮,但也差不了多少,周边的树皮开裂处渗出暗绿色粘液。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树洞,边缘的断木茬上挂着破碎的布条和干枯的毛发,隐约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仿佛被巨物硬生生撕裂,风从树洞深处倒灌而出,裹挟着腐烂的腥甜与泥土的腐臭,钻进鼻腔时带着针扎般的刺痛,耳边甚至响起细碎的“沙沙”声。
少宸手中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死死钉住树洞深处,那里没有泥土,一口黑檀木棺材竟斜斜嵌在树心内,只露出上半截,棺身布满扭曲的暗红色符纹,符纹凹槽里似有粘稠液体流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红亮的光泽,而棺材盖并非平放,而是向上掀开一道指宽的缝隙,缝隙中隐约透出两点猩红,像极了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棺木周围的空气甚至都有些波动。
“竖棺葬...嵌于槐木之腹...槐树本为阴。”少宸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聚阴纳煞,养尸炼魂的凶局!”
风凌寒也走上前,借着火把的光线,仔细审视着棺身,风凌霜护住楚青黛,警惕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棺材露出的表面,并非光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那些图案线条怪异,绝非已知的文字,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咒文,即便覆盖了苔藓,依旧透出一种不详的暗沉血色,图案的核心,是七个形态扭曲痛苦的人形,他们被一种诡异的纹路给缠绕束缚住,而源头,正是那棺材的核心处。
少宸的呼吸微微屏住,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拂开棺盖上厚厚的苔藓和腐殖物,露出更多刻痕...
图案更加清晰了,那七个扭曲的人形头顶,都刻着一个微小且类如眼睛状的符号,这些符号延伸出细密的线条,连接着远方,少宸和风凌寒同时顺着方向看去,赫然指向的就是清溪村。
而在每个人形后背的位置,都刻着一个更加醒目的复杂符文,在符文中央,是一个空洞的圆点。
“原来如此...”少宸的声音低沉,带着洞悉真相的寒意,“看来,谜底就在此处。”他指着图案,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几人心头,“看这七个人头顶的‘眼印’,此乃‘引魂邪瞳’,是一种非常阴毒的标记,施术者只需将承载此印的媒介,或许是符灰,又或许是虫卵,更有可能是蛊虫,甚至是一缕邪念,悄然种入目标体内,中术者白日与常人无异,但魂魄在特定时辰就会被邪印牵引,身不由己,无知无觉走向标记之地,清溪村那七人,正是如此被引至后山那棵槐树下的。”
少宸的手指又移动到人形后背的符文:“而这个符文,名为‘剥皮取髓印’,它的作用就是标记猎物,并吸引执行者,那些行尸,就是被符文吸引过来,它们对活人毫无兴趣,只对身上带有此印,并且被引魂至此的目标下手,任务就是精准击杀这些祭品,剥下他们后背承载符文的皮肤,再撬开后脑,吸食生魂精华的脑髓!”
楚青黛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颤抖:“所以,那些人都是活着的时候被引到后山,然后...然后被这些行尸...”她说不下去了。
风凌霜咬着牙,紫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好歹毒的手段!”
少宸的指尖停在棺材缝隙处:“剥下的皮,被覆盖在行尸脸上,作为某种‘凭证’或‘献祭’,吸食的脑髓,则通过这具棺材...”他看向那幽深的棺材缝隙,“被输送进去,滋养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风凌寒的声音冰冷。
“不错。”少宸点下头,“这竖棺嵌于古槐腹心,借助槐木聚阴之性和七杀引魂局,汇聚阴煞怨气,那七人的皮与髓,是关键的养料,行尸就是搬运工和屠夫,而这棺材里的,应该是真正的...‘食客’。”
“不管是不是,棺是一定要开?我来吧!”风凌寒看向一眼少宸,示意着他退后几步。
少宸肯定道:“是要开,但风大哥,你要小心棺内秽气。”
风凌寒会意后,斩鬼刀的刀尖精准插入棺盖缝隙,手腕发力,“咔嚓”一声脆响,本已腐朽的棺盖应声被撬开,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黑泥。
浓烈到实质般的恶臭,就在棺盖撬开的那刻爆发出来,几乎令人昏厥,风凌霜立刻捂住口鼻后退一步,楚青黛更是干呕不止。
棺内景象,触目惊心...
一具女尸,或者说,是一具高度腐败,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女性骷髅,被无数暗红近黑的根须深深扎入腐朽的棺木底部,另一端则刺入骷髅的脊椎、肋骨、盆骨,仿佛与它共生,骷髅身上挂着几缕朽烂不堪的黑色布片,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古老的服饰。
骷髅的头颅低垂,下颌骨张开,形成一个无声的呐喊状,空洞的眼窝深处,残留着几点红色的磷火,在黑暗中幽幽闪烁,最诡异的是,它的天灵盖被凿开一个不规则的洞,边缘粗糙焦黑,而胸腔内部,那些纠缠的根须之间,隐约可见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暗红色粘稠物质,以及几片惨白卷曲的人皮碎片。
“脑髓...被吸食的痕迹...”少宸指着天灵盖的破洞,“后背的皮,也在这里。”
风凌寒的目光扫过少宸指向的地方,片刻后,轻摇下头:“这就是正主?可总感觉气息不对劲。”
少宸也皱着眉:“我也感觉不是。”他又仔细感应着骷髅散发的气息,阴冷、怨毒,带着强烈的邪煞,但似乎被束缚住,更像是一个被禁锢的“容器”,而非力量的真正源头,再看向罗盘后发现,指针竟然在剧烈颤抖后,并未指向棺材,而是倔强的指向前方更幽暗的密林深处。
“应该不是它!”少宸猛的抬头。
风凌寒顺着少宸的目光,看向那黑暗深处:“这具骷髅女尸是祭品,那也就可以比作为炉鼎,它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于此,承受七煞怨气的冲刷,转化着那七人的皮与髓中的精华,而你说真正的‘食客’,应该在更深的地方吸收这些被转化过的‘养料’,正主是否在利用这具尸体和这口棺材,完成自身蜕变的最后一步,又或者是在进行什么邪恶的事情?”
风凌霜提醒道:“那我们先将这具骷髅女尸和棺材全部烧毁,断其供给,再寻那正主。”
少宸指尖在行囊中一捻,三张泛黄的朱砂符纸已夹在指间:“此棺乃养煞之器,需以三昧真火引燃。”
这符纸边缘泛着毛边,纸面粗糙,少宸牙关紧咬,一股腥甜漫过喉咙,又将一口血珠啐在符纸中央,随即左手按住棺盖边缘稳住身形,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蘸着舌尖血在棺盖上游走疾书。
少宸继续屈指在三张符纸背面一弹,符纸窜起,带着血符的腥气直扑树洞深处的棺材内,第一张擦着棺盖边缘飞入,第二张精准卡在棺缝里,第三张则钉向棺头中央,也就在符纸触棺的刹那,符角突然冒出一缕青烟,紧接着“噗”的一声,青蓝色的火苗腾起,火焰跳动间,竟隐约能看到符纹在火光中扭曲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