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大车的朋友讲述的亲身经历
那事儿,得是十年前了。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秋天,天儿刚擦黑不久,大概八点多吧。我刚在县里办完事,开车往家赶。那条路,是从县城回我们镇上的乡道,两车道,柏油路,路况还行,就是两边全是庄稼地,一眼望不到边,黑咕隆咚的,除了车灯,啥也看不见。
我这人开车有个习惯,晚上走这种没路灯的野道,就爱开远光。为啥?图个安全啊!远光灯那两道白光,能照出去老远,少说二三百米,路上有个石头、坑洼,或者窜出个野猫野狗,老远就能看见,有足够时间反应。那会儿我开的还是辆老捷达,远光灯是真亮,跟两把探照灯似的,切开前面的黑暗,心里也踏实。
那天路上车少,我就一直开着远光,车里放着音乐,一个人开得还挺顺。两边是收割完的玉米地,黑压压的一片,风吹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听着有点瘆人,但习惯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就在我开到离镇子还有七八里地的一段直路上时,怪事就来了。前面那两道远光灯的光柱,切开黑暗,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突然,就在那光柱的正前方,大概二三十米开外,路中间,凭空就多出来一个东西!
我第一反应是:谁家的稻草人没收走?可那轮廓……不对!那不是稻草人!那是个……人!
我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速不算快,车头只是往前冲了一下。等我定睛再看,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了,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脖子凉飕飕的,汗毛都炸了!
那是个女人!穿着一身长长的、拖在地上的白袍子!她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是……是坐在路中间!侧对着我的车头,背对着我。她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在腿弯里,一动不动。长长的黑发,也像条死蛇一样,拖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在我远光灯的照射下,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惨白的光。
我的天!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地,路中间,坐这么个穿白袍子、长发拖地的女人!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前面二三百米都照得清清楚楚,啥也没有啊!她就像……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手心全是冷汗,握着方向盘都打滑。我第一反应是:撞了?可她就坐在那儿,离我车头不到三十米,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她那姿势,那身白袍子……怎么看都不对劲!太邪门了!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自杀?想不开的?可她坐得那么安静,那么……诡异。是被人扔在这儿的?可大半夜的,谁会干这缺德事?还是……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那身白袍子,那长发拖地,那抱着膝盖的姿势……老辈人讲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涌上来了。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都好像凉了。
我不能再往前开了!离她这么近,万一……万一她突然站起来,或者……或者别的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唯一的念头就是:绕!赶紧绕过去!
我猛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轮胎在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几乎是贴着那个女人的右肩,斜着冲了过去。就在车子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死死地盯着她。
她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但我能感觉到,就在我车灯扫过她身边的那一刻,她那拖在地上的长发,好像……好像极其轻微地、顺着风向,飘动了一下。那身白袍子,也纹丝不动,没有被车带起的风吹动分毫。
这太不正常了!车开过去,带起的风能把路边的草都吹倒,可她身上那长袍子,却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她的头发,也只顺着自然的风向飘了一下,完全不受车风的影响!
我头皮发麻,再不敢看,猛地把方向回正,一脚油门踩到底!老捷达发出一声嘶吼,像脱缰的野马,疯了一样往前冲。我一边开,一边手忙脚乱地按着车里的灯,顶灯、脚窝灯、阅读灯……所有能亮的灯,我全都打开了!瞬间,整个驾驶室亮如白昼!我需要光!需要所有能驱散黑暗的光!我需要声音!我“啪”地一声把音乐关掉,又“啪”地打开收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沙沙的噪音充斥着车厢,可这噪音,听着都比死寂要好!
我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再也不敢往路边瞟一眼。刚才那一幕,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那惨白的光柱下,路中央,那个侧坐着的、长发拖地的白色身影……她是谁?她为什么坐那儿?她是要拦车?还是……还是在等什么?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离开这条鬼路!一直跑到有灯、有人的地方!
车子在空旷的乡道上狂奔,速度表指针在颤抖。我开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终于看到了前方国道的路牌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一刻,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了一点,手心全是汗,腿肚子还在发抖。
我强忍着,把车开上国道,找了个路边有灯光的修车铺,才敢把车停了下来。车子一停稳,我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抬手擦了把脸,全是冷汗。
修车铺的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看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车也没坏,就停在这儿,觉得奇怪,走过来问:“兄弟,咋了?车出毛病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谁信啊?说我在乡道上看见个穿白袍子的女人坐在路中间?人家准当我是撞树了,撞出幻觉了。
我只能摇摇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就是……就是开累了,歇会儿。”
我在那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确认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手脚不抖了,才敢重新上路。开上国道,看着两边明亮的路灯和来往的车辆,我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在晚上一个人走那条乡道了。每次路过,心里都发毛。后来我特意在白天去看过那地方,就是一段普普通通的直路,两边是玉米地,啥也没有,连个脚印都看不见。
可我就是忘不了。忘不了那惨白的远光灯下,路中央那个凭空出现、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她是谁?她等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我看见?为什么我的车灯能照那么远,之前却什么都没发现?
最让我后怕的是,如果我当时没开远光,如果我开的是近光,那两道光柱照不了那么远,我可能在离她只有十米、甚至五米的时候才发现她!以我当时的车速,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定会撞上去!
撞上去会怎样?是撞死一个想不开的活人?还是……撞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的车会怎么样?我自己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我晚上开车,远光灯打得更亮了。因为我知道,在那无边的黑暗里,有些东西,你必须在它离你很远的时候,就看见它。看见它,然后……绕开它。至于它是什么,为什么在那儿,有些答案,或许永远都不该去追问。那晚的寂静,那身白袍,那拖在地上的长发,和那远光灯下惨白的光,成了我十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