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那张烧焦的地图,纸边割得掌心发疼。金属盒里的字迹还在眼前晃——“名单原件,存于平台核心舱”。呼吸沉下来,心跳却越来越重。
厉雪娇站在井口,手搭在枪套上,没催我。
我把地图折好塞进内袋,紧贴胸口。SD卡也在那儿,和体温贴在一起。周慕云留的信标还能用多久不清楚,但只要C组收到信号,就有机会追到IP源头。现在缺的不是线索,是时间。
巡逻队的脚步声已经能听见了,从东侧船坞压过来,越来越近。无人机的嗡鸣在头顶盘旋,像苍蝇绕头。
我蹲下身,打开终端底座拆下的金属板,把光纤接口的位置记进脑子里。这地方不止一条暗线,有人故意留了后门。T-09的刻痕不是新划的,边缘氧化发黑,至少半年前就在这儿了。林骁不会这么做,他习惯用荧光笔做标记,刀刻不是他的风格。
我想起周慕云西装口袋里那支银质温度计。他在游轮赌场时总盯着我后颈看,像是在等什么数据。他早就知道战纹会激活,也清楚我在哪条线上活着。
这刻痕是他留的。
他来过这里,在我之前。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左臂的抽痛一路窜到肩胛骨。反噬开始了,像有东西在经脉里爬。我咬住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才清醒一点。
“你打算走哪条路?”厉雪娇低声问。
我没答,看向通风井上方。天快亮了,井口透进一丝灰白光。再拖五分钟,整片区域都会被封锁。可我现在不能逃。
地图上的DRX-7红点在我脑子里转。三年前的任务海域往西北偏移两百海里,正好是废弃钻井平台群的位置。那里没有注册国籍,也没人巡逻,最适合藏一个地下指挥中心。赵天雄的船队每月都有补给艇消失几天,航线终点从来不在记录里。
那就是那儿。
名单原件还在。
七个人不是白死的。
我伸手摸后颈,芯片接口发烫,像贴了块热铁皮。战纹沉在里面,不动,但我知道它在等。等我把自己逼到绝境。
“你疯了是不是?”厉雪娇声音冷下来,“你现在上去就是找死。伤成这样,连枪都拿不稳。”
我把战术刀插回靴筒,从她递来的帆布包里翻出急救剂。三支全拧开,扎进大腿外侧。药液推进去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我不是要去送命。”我说,“我是要把他们钉死。”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按住我肩膀:“陆沉,听我说。血蝎在公海有两艘快艇,随时能动。但我哥留下的规矩——不接无胜之局。你现在这个状态,上了船撑不过十分钟。”
“那就十分钟。”我抬头看她,“够我找到核心舱。”
她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变了。不再是军火商的冷静,倒像是在看一个已经死过的人。
我掏出手机,拨通C组频道。信号弱,但能通。
“B组报告位置。”我压低声音。
“码头西侧,车已到位。”
“把周慕云的破解程序准备好。一旦收到IP记录,立刻反向追踪。不要等我命令。”
“明白。”
挂断前,我加了一句:“告诉A组,如果十二小时内没收到我的信号,直接炸毁老船坞所有数据节点。不留活口,也不留证据。”
电话掐了。
厉雪娇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枪重新检查了一遍,塞进我腰后的枪套。动作利落,没多看我一眼。
我最后看了一眼终端屏幕。那行残字还在闪:“坐标已同步至——”
同步到谁手里?
张振国?赵天雄?还是境外组织?
不重要了。
只要名单还在,就能翻盘。
我弯腰钻进通风井,膝盖蹭着水泥壁往上爬。每动一下,左臂就像被刀割开。反噬越来越重,但我不能停。
厉雪娇跟在后面,轻得像影子。
爬到一半,我忽然停下。
“你下去。”我说。
她抬头,“你说什么?”
“你先下去。我断后。”
她顿了顿,没争,继续往上。
我留在原地,听着上面的动静。风从井口灌进来,带着海水的咸味。远处传来对讲机的杂音,巡逻队离这儿不到一百米。
我摸出烟盒改装的信号器,按下底部按钮。绿灯闪了一下,连接上了快递站的中继站。U盘里的监控图谱还在运行,游轮的锚泊区标着红点。B组已经接管信号塔,可以干扰雷达三十分钟。
时间够了。
我收起信号器,正要动身,忽然看见井壁角落有个小凹槽。不起眼,像是工具刮出来的。
我伸手进去,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抠出来一看,是个微型存储卡,封装在防水胶里。
不是我放的。
我捏着卡,盯着看了两秒。
周慕云来过不止一次。
他在这里埋了第二条线。
我把卡塞进内袋,和地图放在一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但我必须清醒。公海不是城市巷战,没有退路,也没有掩护。一旦登船失败,所有人都得死。
可我不怕死。
我怕的是名单被毁。
怕七个人的名字永远背黑锅。
怕林骁那一声“名单不能丢”成了笑话。
我爬上井口,趴在地上,往外看。两辆越野车停在五十米外,车灯灭了,人正在分散搜查。东侧围墙缺口处有红外探头扫过,每隔八秒一轮。
厉雪娇贴着我耳边说:“三分钟后,东侧供电箱会跳闸,那是我们动手的窗口。”
我点头。
她又说:“快艇在D3码头,引擎预热。上船后我会切断他们的通讯,给你争取二十分钟。”
“够了。”我说。
她看着我,“你真打算一个人进去?”
“里面结构不明,带人进去是送死。”我握紧枪套,“我进去,你们在外围清场。等我信号。”
她没再劝。
三分钟过去,供电箱准时跳闸。灯光一暗,巡逻队立刻乱了阵脚。
我们从井口滑下,贴着报废吊机的阴影往前挪。地面碎玻璃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走到三分之二距离时,前方突然亮起应急灯。
有人手动启动了备用电源。
我立刻停下,抬手示意。
厉雪娇迅速从包里掏出干扰器,拇指按下开关。五秒后,应急灯熄灭。
我们继续前进。
距离围墙还有二十米时,对讲机响了。
“发现脚印,通往D区!”
“封锁D3码头!”
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在跑。左臂的痛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但我顾不上了。
D3码头就在眼前。
一艘黑色快艇停在浮桥边,引擎低吼。
厉雪娇跳上去,回头等我。
我踏上浮桥,木板吱呀响了一声。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擦过我右肩,打在浮桥栏杆上,溅起一串火星。
我扑倒,滚到快艇边。
第二枪又来了。
厉雪娇抬手还击,枪口火光一闪。
我翻身跳上船,抓起操纵杆。
“走!”
快艇猛冲出去,划开漆黑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