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街面湿漉漉的反着光。我骑着电瓶车停在快递站后巷,厉雪娇还坐在后面,手搭在我腰上。她没松开,也没说话。
我把车靠墙停下,脚尖点地刹车。抬头看了眼那块破招牌,灯一闪一闪,像心跳。
“就这儿?”她问。
“最脏的地方,最干净。”我说,“他们盯着码头、医院、拳场,没人盯一个送外卖的窝点。”
她滑下车,站稳了才松手。右袖口那道裂口还在,雨水干了,布料发硬。她抬手抹了把脸,头发贴在额角。
我从外套内袋摸出U盘,插进平板。屏幕亮起,调出周慕云留的城市监控盲区图。红圈标着三处:游轮锚地、老船坞补给线、仁济北院ICU转移路线。
“张子墨二十四小时后转移。”我说,“赵天雄要拿他换名单原件。但我们先动手,名单就不会落在他手里。”
她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你打算强闯?”
“不。”我收起平板,“我要把真相传出去。不是靠打,是靠播。”
她冷笑一声,“你知道清源计划有多少层防火墙?军方加密、财阀跳频、境外中继……你连信号都发不出去。”
“信号我有。”我拍了下后颈,“战纹激活时的电磁脉冲,能干扰短距通讯。周慕云做过算法模型,只要靠近主控台三米内,就能强行注入数据流。”
她皱眉,“可你怎么进去?游轮现在全是赵天雄的人。”
我没回答,吹了一声口哨。短促两下,停顿,再一下。
五分钟后,三个男人从不同方向进了快递站仓库。穿黑夹克,戴口罩,动作利落。没人说话,只对我点头。
我拉开分拣台旁的铁皮柜,取出一张手绘地图铺在地上。用红笔圈住几个点。
“A组盯赵天雄车队动向,B组接管码头信号塔,C组等我登船后十分钟内切断备用电源。”我指着游轮主控室位置,“我会把U盘插进核心终端,你们负责把直播信号推到公网。”
其中一个高个子开口:“如果被拦截呢?”
“那就让全城都知道,”我说,“谁在背后杀人。”
厉雪娇站在旁边一直没动。突然她掏出一部卫星电话,“资金链我来断。两小时内,让赵天雄所有海外账户冻结。”
我看了她一眼。
“血蝎的老关系还在。”她说,“只要他敢转账,我就让他破产。”
我点头,“行。”
她盯着我左臂,“你伤口又开了。”
我低头看,卫衣袖口渗出血迹。没感觉疼,只是有点麻。
她从包里拿出碘伏和棉球递过来。我接过时,一滴液体滴在地上缝隙里。
嘶——
轻微响声。地面一块砖缓缓下沉,露出一道金属边。
我们都愣了一下。
我蹲下,用手摸那条缝。太整齐了,不像普通地砖。拔出战术刀,沿着边缘轻撬。
咔。
一声闷响,整块地面往下一沉,露出水泥阶梯,通向地下。墙上有应急灯,微弱发亮。灯罩下刻着一行小字:T-09。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
那是我的编号。
龙渊特种大队,T-09号教官。
不是赵天雄建的。也不是周慕云留的。
是三年前,任务失败前夜,有人在这里埋下的退路。
我站起来,回头看那几个手下,“A组现在出发,盯死车队路线。B组去信号塔外围踩点,C组留在这里待命。”
高个子问:“你呢?”
“我去下面看看。”
厉雪娇拦住我,“谁知道会不会触发警报?万一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我说,“它早就该塌了。可它等到现在。”
我迈步走进通道。空气干燥,没有霉味。台阶稳固,每一步都承重正常。
下到底,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密室。墙上挂着防水帆布,掀开后露出一台军用级通讯终端,接的是独立电缆。旁边有个铁箱,锁已打开。
里面是三样东西:一把M1911改装手枪,弹匣满装;一套无线信号发射模块;还有一张纸条,字迹熟悉。
“活着回来。”
没有署名。但我认得出,是周震南的笔迹。
我拿起枪检查膛线,干净。装回枪套,挂在腰后。把发射模块塞进作战服内袋。
回到地面,厉雪娇正站在通道口等我。
“你要带这个走?”她指了指发射器。
“必须带。”我说,“没有它,U盘里的数据传不出去。”
她忽然抓住我手腕,“听着,赵天雄明天早上六点转移人质。他的车队会走滨海高架,那里有两个信号盲区。如果你要在车上动手,只有一次机会。”
“我知道。”
“你上去之后,我会在东港区调度船队堵截。只要你发出信号,我就让整个港口瘫痪。”
我看着她,“值得吗?你哥哥的事已经过去了。”
她冷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这些年我替他活,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外面天快亮了。城市安静下来。
我走到仓库角落,打开一个旧工具箱。里面有个烟盒,锡纸完好。我撕下来,折成三角形,夹在指间。
这是最后一次传信用的信号。不是给队友,是给我自己。
提醒我别忘了是谁把我拖出地狱。
手下们整装完毕,陆续离开。最后一个出门前问我:“需要留人守这里吗?”
“不用。”我说,“敌人以为我们逃了。我们就让他们继续这么想。”
门关上,只剩我和厉雪娇。
她靠着墙,声音低了些,“你真打算一个人上船?”
“船上九百多人,都是人质。”我说,“我不能带枪进去太多,会引起恐慌。一人一枪,足够。”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那你至少答应我一件事。”
“说。”
“活着回来。不然我哥那一枪,白打了。”
我没有回答。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听见她说:“陆沉。”
我停下。
“你不是一个人在打这场仗了。”
我拉开门。
晨光洒进来,照在快递站的地面上。那道暗门静静合着,像从未开启过。
我走出去,脚步没停。
身后传来键盘敲击声,她已经开始拨号。
街角电瓶车还在原地。我跨上去,拧动把手。
车子启动的瞬间,手机震动。
掏出来看,一条新消息:
“车队提前出发,你现在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