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是医生。
轮椅停在门口,人没进来。这种安静不对劲。医院走廊不会这么静,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我盯着门缝底下那道光,手指已经握紧了枕下的匕首。
我没动,也没出声。
几秒后,轮椅又动了,声音往隔壁病房去。脚步很轻,像是故意放慢的。我松开手,慢慢坐起来,额头全是冷汗。刚才那一击耗得太多,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衣服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扯着疼。
我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上试了试力。左腿还能撑住,就是右肩使不上劲。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外面雨刚停,路灯亮着,照出湿漉漉的地面。没有车等在外面。
我知道不能再留。
穿好外套,把识别牌塞进内袋,拎起灰箱子从消防通道下楼。电梯太危险,万一被人截在半层,没地方退。楼梯间灯坏了两盏,我贴着墙走,每一步都听清楚后面有没有跟上来的人。
出了医院后门,拐进小巷。电瓶车还在老位置,钥匙插在锁孔里。我绕着车子转了一圈,轮胎气压正常,坐垫没动过,但车头转向的角度偏了五度。有人碰过它。
我蹲下来检查脚踏板,发现右侧螺丝有新刮痕,像是被工具拧动过。再看快递站的监控主机,指示灯闪得不对。平时是绿灯长亮,红灯两秒一闪。现在红灯快了一倍。
有人接了外线。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装作若无其事骑上车。引擎启动,灯光扫过墙面,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一分。骑出去两个路口,在便利店买了瓶水,然后拐进另一条巷子,把车藏在废品回收站后面。
步行回到快递站后门。
仓库顶上有通风口,我以前修电路时留过攀爬点。抓住铁架往上,动作尽量轻。肩膀一用力就抽着疼,咬牙撑着爬上去。通风口盖子没锁,我推开通一条缝,能看到整个后台区域。
没人。
前台电脑还开着,屏幕保护程序在动。我盯了五分钟,看到角落有个U盘接口亮着蓝灯。有人远程连过系统。
我趴着不动,等。
一直到早上七点,快递站开始上班。员工打卡、搬货、扫码,一切看起来正常。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夜班的小王没来交接,替他的是个陌生面孔,三十多岁,穿着分拣员制服,袖口卷得太高,露出手腕上有茧。
那人不说话,也不和其他人搭话,只坐在角落盯着监控画面。
我继续等。
中午换班,人多了起来。那个陌生人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换了双鞋。我记住了鞋底纹路。他回到岗位后,开始翻前台登记簿,重点看这几天“陈九”的派送记录。
下午四点,他离开站点,骑电动车走了。路线很稳,不急不躁,但每次转弯都回头看一眼。
我从通风口下去,落地时膝盖一软,扶住货架才站稳。喘了几口气,走到前台,调出今天的所有监控回放。发现他在午休时曾悄悄打开服务器机柜,插了什么东西进去。
晚上八点,我重新出现在快递站门口。
这次我没骑车,背了个帆布包,走路有点晃,右手一直按着肋骨位置,像伤还没好。前台小妹看见我,吓了一跳。
“哥你不是住院了吗?”
我说没事,回来拿点东西。顺手把一个U盘插进电脑,假装复制文件。屏幕上显示“正在传输:名单备份_加密版”。我又低声说了句:“今晚十点,老地方转移原件。”
说完就走,走得慢,咳嗽了两声。
我知道他会听进去。
果然,凌晨一点,那个人又回来了。这次他换了便服,戴帽子,手里提着工具箱。直接走向后台机柜,打开服务器,插上自己的硬盘开始拷贝数据。
我从通风口滑下来,落在仓库最里面。地上堆着纸箱,我踩着空隙靠近,没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低头操作时,我猛地踢翻旁边一排货架。纸箱哗啦倒下,砸在地上响成一片。他立刻回头,我已冲到面前,一肘顶在他脖子侧面,顺势将他按在地上,膝盖压住后背。
他挣扎,想翻身,我反手扣住他手腕关节,稍微一拧,他就僵住了。
“谁派你来的?”我压低声音。
他不说话,嘴闭得很紧。
我把他的衣领扯开,左侧肩头有一块纹身——倒着的锚,线条锋利,像是用刀刻出来的。赵天雄的人。
我松开一点力道。“你们查‘陈九’多久了?”
他还是不开口。
我从兜里掏出一支针剂,扎进他胳膊。肌肉松弛剂,不会死,但半小时内动不了。把他拖到地下室货梯井,绑在钢缆支架上,手脚都固定住。
然后拔掉他插的硬盘,带回值班室查看。
里面存了七天内的所有监控视频,重点标记了我的送餐路线、停留时间和进出站点的时间点。还有几张截图,是我骑车时的侧脸,被放大处理过。他们想确认身份。
我把硬盘格式化,重写一段假数据,放进原来的线路里。伪造出我还沿用旧路线送单的假象。接着恢复监控系统的原始设置,但在信号源里加了个跳频干扰,只要有人远程接入,就会收到错误定位。
做完这些,天快亮了。
我坐在值班室椅子上,掏出那枚染血的识别牌,放在桌上。灯光下,编号T-7看得清楚。和我的T-09只差一位。他们是专门对付特勤出身的人。
门外传来电动车的声音。
一辆快递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扫码开门,准备卸货。我收起牌子,走到窗边看着。
那人搬了几箱货进去,转身要走时,忽然停下,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头。
他站着没动,大概三秒钟,然后掏出手机按了一下。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在测试信号是否正常。
我退回值班台,关掉主电源,再打开备用线路。画面延迟了两秒,正好符合“故障修复中”的状态。
他似乎满意了,开车离开。
我站在原地,盯着屏幕里的回放。
刚才那两秒延迟,足够骗过一般检测。但如果对方是高手,会察觉异常。
我拿起对讲机,拨通一个沉默频道。这是周慕云留下的应急频率,理论上只有我能接收到回应。
等了十秒,没动静。
我把对讲机放下,摸了摸后颈。
那里有点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轻轻跳动。
我翻开手腕上的表带,时间指向清晨六点零三分。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还没睡着,就听见外面又有车停下的声音。
睁开眼,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视线,在快递站斜对面停下。
车窗降下一半。
一只手伸出来,夹着一根烟。
火光一闪,照亮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