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三路兵临风云急 一策定计守危城
秋意渐浓,黔中大地褪去了盛夏的葱茏,漫山遍野的草木染上深浅不一的枯黄,风过处,卷起漫天碎屑,带着几分萧瑟,更添几分肃杀。安龙城像一头蛰伏的雄狮,静卧在群山环抱之中,往日里熙攘的城门如今紧闭,城楼上旌旗猎猎,明军士兵身着铠甲,手持兵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远方,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节奏。城外的稻田早已收割完毕,留下光秃秃的禾茬在风中簌簌作响,往日里穿梭不息的商队踪迹全无,只有明军的斥候队骑着快马,在通往衡州、广西的官道上疾驰,马蹄踏碎晨雾,扬起阵阵尘土,将迫在眉睫的战事预警,一路送回城中。
中军帐内,烛火通明,映照著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西南诸省的山川河流、关隘要道皆标注得清晰分明,密密麻麻的红点与蓝点,预示着即将碰撞的兵锋。李定国身着玄色鳞甲,腰束玉带,剑眉紧蹙,正对着舆图凝神不语。他的指尖在安龙城与者相镇之间轻轻滑动,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张,仿佛能透过舆图,感受到远方清军的步步紧逼。案几上整齐叠放着斥候传回的密报,墨迹未干,字里行间满是焦灼——“孔有德部粮草充足,火炮十二门已架设完毕”“尚可喜军军纪严明,急行军不扰百姓,推进速度极快”“耿精忠部裹挟流民数千,沿途劫掠,补给充沛”。每一条信息,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众人心头。
“将军!斥候加急回报!”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帐内的沉寂。一名亲兵掀帘而入,浑身带着风尘,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密封的密报,声音因奔跑而喘息不定:“尚可喜、耿精忠已率军出广西,两路兵马共计五万余人,分道而行,如今已过柳州,正向安龙疾驰而来;孔有德亲率四万大军,携火炮十二门,于三日前从衡州出发,耿仲明为先锋,此刻已至安龙五十里外的者相镇,扎下营寨,联营十里,声势浩大!”
李定国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愈发凌厉。他接过密报,手指用力,撕开密封的火漆,快速浏览起来。密报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晰,每一个字都透着军情的紧迫。看完后,他将密报重重拍在案几上,沉声道:“来得好快!三路清军合计近十万之众,兵力是我军两倍有余,看来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将我等困死在安龙!”
帐门再次被推开,刘文秀、白文选、赵老三等人接踵而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刘文秀身着银色铠甲,右腿的绷带虽已更换,却依旧能看到渗出的淡淡血痕,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舆图前,指着上面标注的者相镇,沉声道:“者相镇地势平坦,南临盘江,北接山地,易守难攻。孔有德在此扎营,显然是想稳住阵脚,等候尚可喜、耿精忠两军会师,形成三路合围之势。如今敌军兵临城下,我军兵力悬殊,该如何应对?”
白文选身材高大,面容黝黑,颔下短须微微颤动,他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满是思索:“敌军不仅人多,且尚可喜、耿精忠麾下多为久战之精锐,孔有德又带来了重型火炮,城防虽固,但硬拼恐怕吃亏。不如坚守城池,以逸待劳,依托城墙工事消耗敌军,等他们久攻不下、士气低落、粮草不济时,再寻机反击?”
“不妥!”赵老三独臂一甩,打断了白文选的话。他左袖空荡荡的,脸上的刀疤在烛火下更显狰狞,声音洪亮而急切:“尚可喜、耿精忠还有十日左右便会抵达,到时候三路大军合围,咱们被围得水泄不通,内外隔绝,粮草补给迟早会出问题!孔有德刚到者相镇,立足未稳,营寨尚未加固,粮草辎重也未完全安顿,不如趁今夜月黑风高,我率五千骑兵奇袭敌营,打乱他的部署,烧毁他的粮草,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可鲁莽!”刘文秀立刻反驳,“孔有德老奸巨猾,就算营寨未固,也必定设有哨卡,防备森严。你率五千骑兵前往,若是中了埋伏,非但不能破敌,反而会折损兵力,得不偿失!”
帐内顿时陷入争论,众人各执一词,都有各自的道理,却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李定国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目光再次投向舆图,在黑风口、落马坡、者相镇等处反复扫视。他的指尖缓缓移动,最终停在者相镇与安龙城之间的一道峡谷上——那是黑风口,两侧皆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仅容两车并行,是孔有德与后续尚可喜、耿精忠两军会师的必经之路,也是一处天然的设伏之地。
“诸位请看此处。”李定国的指尖重重落在黑风口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黑风口两侧悬崖峭壁,中间窄道难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孔有德要等尚可喜、耿精忠会师,必定会派军前往迎接,护送粮草器械通过黑风口。咱们可在此设伏,先挫孔有德的锐气,斩杀其一部,烧毁其粮草,再回师守城,届时军心大振,守城也更有底气!”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将作战计划一一部署:“就这么定了!分两步走:其一,白将军,你率领两万将士留守城池,加固四门防御,尤其是北门和西门,这两处直面者相镇和广西来敌,务必多备滚石、煤油和火箭,安排神射手驻守城楼,利用城墙上的火炮,死死守住城池,不许敌军越雷池一步;其二,文秀,你与我一同率领两万将士,今夜三更出发,隐蔽至黑风口两侧的悬崖之上,偃旗息鼓,不许发出半点声响,待明日孔有德派军前往迎接尚可喜先锋部队时,咱们两面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赵老三,你率一千精锐骑兵,提前潜入者相镇外围的密林之中,隐蔽待命。”李定国看向赵老三,语气严肃,“待黑风口伏兵打响,你便率军袭扰敌营后方,重点焚烧粮草辎重,制造混乱,牵制敌军主力,让他们无法及时支援黑风口。切记,速战速决,不可恋战,得手后立刻撤离,向黑风口方向靠拢,与我军主力汇合回师!”
“至于孙可望……”李定国的眼神沉了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派人去他府上,告诉他,如今清军兵临城下,国难当头,若守城期间他敢有丝毫异动,勾结外敌,定斩不饶,株连其党羽;若他能率府上亲兵协助防守东门,战后便既往不咎,恢复他的爵位俸禄,让他戴罪立功。给他两条路,让他自己选!”
“遵命!”众人齐声领命,声音洪亮,震得帐内烛火微微晃动。连日来的焦虑与凝重,在明确的作战计划面前消散了大半,每个人眼中都燃起了斗志。
散帐后,众人立刻分头部署。白文选前往四门城楼,检查防御工事,调配兵力,督促士兵们搬运滚石、架设火炮,忙得不可开交;赵老三挑选精锐骑兵,更换轻便铠甲,备好火种和短刀,准备夜间潜行;负责联络孙可望的使者也即刻出发,前往孙府传达李定国的命令。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安龙城的城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隙,李定国率领两万将士,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城池。马蹄裹着麻布,脚步轻缓,只有火把的微光在黑暗中摇曳,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指引着前进的方向。李定国身着玄色鳞甲,腰佩长剑,走在队伍最前方,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刘文秀紧随其后,右腿的伤虽未痊愈,却依旧步履稳健,手中的长枪握得紧紧的,枪尖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队伍沿着官道快速前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马蹄轻响。
次日拂晓,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黑风口两侧的悬崖上,明军将士们已悄然埋伏就绪。他们藏身于茂密的灌木丛后、陡峭的岩石缝隙中,手中的弓箭拉满,箭尖对准了下方的窄道,火炮也已架设完毕,炮口压低,瞄准了山道的入口。峡谷内静悄悄的,晨雾尚未散去,弥漫在窄道之间,为这场即将到来的伏击增添了几分隐秘。将士们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山道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辰时刚过,晨雾渐渐散去。远处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孔有德果然派了大军,由副将李本深率领,共计一万余人,前往迎接尚可喜的先锋部队。清军将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黑风口,他们身着鲜亮的铠甲,手持刀枪,旗帜飘扬,神态骄横,丝毫没有察觉到隐藏在两侧悬崖上的杀机。李本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中间,神态傲慢,时不时呵斥几句落在后面的士兵,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正悄然向他们逼近。
“放!”待清军队伍完全进入峡谷,走到埋伏圈的中央位置时,李定国一声令下,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
话音未落,悬崖上的火炮便轰然轰鸣起来。一颗颗炮弹呼啸着砸向清军队伍,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烟尘弥漫。清军将士们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纷纷惨叫着倒地,队伍瞬间乱作一团。紧接着,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穿透了清军的铠甲,不少士兵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狭窄的山道。
“敌袭!有埋伏!”李本深惊怒交加,大声呼喊着,试图收拢队伍,组织抵抗。但峡谷内空间狭窄,清军士兵挤作一团,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只能被动挨打。
刘文秀挥舞着长枪,一声大喝:“杀!”率领一队将士从左侧悬崖俯冲而下,他们顺着陡峭的山坡,如同猛虎下山,直扑清军队伍。明军将士们纷纷跃出埋伏点,手持刀枪,冲向混乱的清军,与他们展开了近身肉搏。
峡谷内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李定国手持长剑,身先士卒,纵身跃下悬崖,落在一名清军百夫长面前。那百夫长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李定国一剑刺穿胸膛,倒在地上。李定国的剑法凌厉无比,剑光闪过,便是一道血痕,所到之处,清军将士纷纷倒地,无人能挡。刘文秀虽有伤在身,却依旧勇猛异常,长枪舞动如飞,时而刺,时而挑,时而扫,挑杀无数清军,身边很快便堆满了尸体。
明军将士们士气高涨,奋勇杀敌,而清军则人心惶惶,只顾着逃窜,相互推搡践踏,死伤无数。狭窄的山道上,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山道流淌,汇成一条条暗红的小溪。
黑风口外,密林之中,赵老三正紧盯着远处的清军大营。听到峡谷内传来的火炮声和喊杀声,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声道:“兄弟们,动手!”
一千精锐骑兵立刻翻身上马,马蹄裹着麻布,悄无声息地冲出密林,策马冲向者相镇的清军大营。此时,清军大营内,士兵们正准备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丝毫没有防备。突然看到明军骑兵冲杀而来,顿时惊慌失措,纷纷丢弃手中的厨具,四散奔逃。
“放火!烧粮草!”赵老三一声大喝,独臂挥舞着短刀,率先冲入大营。骑兵们紧随其后,一部分人挥舞着马刀,砍杀清军士兵,另一部分人则手持火种,点燃了营中的粮草垛和帐篷。瞬间,大营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乱作一团。
孔有德正在中军帐内与耿仲明商议军情,桌上摆着刚送来的粮草清单。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声和爆炸声,他顿时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刀:“不好!明军来袭!快!传我将令,全军出击,击退明军!”
耿仲明也脸色大变,连忙率领一队亲兵冲出大营,想要组织抵抗。却不料,刚出营门,便迎面撞上了赵老三的骑兵。赵老三一眼便认出了耿仲明,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策马直冲过去,大声喝道:“耿仲明!你这叛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耿仲明见状,又惊又怒,挥舞着大刀,迎了上去:“赵老三,你这断臂贼,也敢猖狂!”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赵老三虽只有一臂,却勇猛过人,短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招招致命;耿仲明也不甘示弱,大刀劈砍撩刺,威力十足。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数十回合,难分胜负。赵老三毕竟少了一臂,时间一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额头渗出汗水。他深知久战不利,眼神一凝,故意卖了个破绽,露出胸前空当。耿仲明以为有机可乘,大喜过望,挥刀便向赵老三胸前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老三猛地侧身,避开刀刃,同时左手虽失,却用残存的断臂死死夹住耿仲明的刀柄,右手短刀顺势猛地刺入耿仲明的胸膛。
“啊!”耿仲明惨叫一声,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短刀,鲜血从嘴角涌出。他想要挣扎,却被赵老三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赵老三用力拔出短刀,鲜血喷溅而出,耿仲明倒在马下,当场气绝身亡。
清军士兵见主将战死,士气大跌,再也无心抵抗,纷纷溃散奔逃。赵老三率领骑兵,趁胜追击,烧毁了清军大量的粮草和军械,营中的火炮也被他们捣毁。看着大营内熊熊燃烧的火光,赵老三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不敢恋战,立刻下令:“撤!向黑风口靠拢!”
骑兵们迅速收拢队伍,沿着原路撤离,消失在密林之中。
此时,黑风口内的战事也已接近尾声。李本深率领的一万清军,在明军的前后夹击下,死伤惨重,只剩下三千余人狼狈逃窜。李定国率领将士们打扫战场,缴获了大量的兵器、战马和物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将士们脸上满是汗水和血污,却难掩胜利后的喜悦,纷纷欢呼起来。
“将军,孔有德派大军前来支援了!”一名斥候骑着快马,急匆匆地赶到,大声禀报。
李定国抬头望去,远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显然是孔有德率领主力大军杀来。他知道,不宜与敌军主力久战,立刻当机立断:“撤!立刻撤回安龙城!”
明军将士们迅速收拢队伍,扛起缴获的物资,沿着原路返回。孔有德率领大军赶到黑风口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烧毁的粮草辎重,以及血迹斑斑的山道,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大声咆哮道:“李定国!老夫与你不共戴天!我定要踏平安龙,将你碎尸万段!”
咆哮声在平安内回荡,却只能得到阵阵回音。他看着明军撤离的方向,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贸然追击,生怕再中埋伏,只能下令收拢残部,清点损失。这一战,清军损失惨重,不仅折损了一万余人,还丢了大量粮草军械,耿仲明战死的消息更是让全军士气低落。
回到安龙城后,李定国立刻下令紧闭城门,加强防御。将士们刚喘了口气,便立刻投入到守城工作中。百姓们也纷纷自发组织起来,老人和妇女们烧水做饭,送到城楼上;青壮年们则搬运滚石、架设云梯、修补城墙,协助明军守城。安龙城内,军民一心,众志成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色,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大规模的进攻。
孙可望接到李定国的命令后,在府中徘徊了许久。他深知,如今清军势大,但若勾结清军,一旦明军战败,自己也未必能有好下场;而协助明军守城,若能击退清军,或许真能戴罪立功。最终,他选择了后者,率领府上的两千余名亲兵,前往东门协助防守。李定国虽对他心存戒备,却也派了一队士兵监督,让他在东门城楼驻守。
三日后,尚可喜、耿精忠率领的五万大军如期抵达安龙城外,与孔有德的残部汇合。十万清军将安龙城团团围住,营帐连绵数十里,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气势骇人。尚可喜身材魁梧,面容威严,身着金色铠甲,骑着一匹骏马,巡视着围城的大军;耿精忠则面色阴鸷,眼神闪烁,不时看向安龙城,眼中满是贪婪与野心。
孔有德站在城外的高台上,望着安龙城,眼中满是怨毒与仇恨。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传遍全军:“传我将令,全军攻城!先用火炮轰击城墙,再派步兵架设云梯,务必在今日之内,攻破安龙!”
清军的火炮率先轰鸣起来,一颗颗炮弹呼啸着砸向安龙城的城墙。“轰隆!轰隆!”爆炸声震耳欲聋,城墙之上砖石飞溅,烟尘弥漫,不少地方的城墙被轰出了缺口,碎石滚落城下,砸伤了不少冲锋的清军士兵。但明军早有准备,城墙上的火炮也立刻还击,双方火炮互射,轰鸣声不绝于耳。
炮击持续了半个时辰,安龙城的城墙虽多处受损,却依旧屹立不倒。孔有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再次下令:“停止炮击!步兵冲锋,架设云梯,攻破城池者,赏白银百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清军将士们如同饿狼般嗷嗷叫着,推着数十架云梯,扛着厚重的盾牌,分成数路,向着四门城楼发起了疯狂冲锋。他们踩着满地的碎石和尸体,冒着城墙上射来的箭矢,一步步逼近城墙。
“放箭!”城墙上,白文选一声令下,明军将士们纷纷拉弓射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密集地射向冲锋的清军。神射手们瞄准云梯上的清军,一箭一个,精准命中,不少清军士兵从云梯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滚石准备!”随着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滚石被士兵们推下城墙,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下方,砸在盾牌上,盾牌瞬间碎裂,砸在人身上,顿时血肉模糊。紧接着,滚烫的煤油被泼了下去,落在清军身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清军士兵身上着火,在地上翻滚挣扎,场面惨不忍睹。
北门是清军进攻的重点,孔有德亲自督战,挥舞着佩刀,大声呵斥着后退的士兵:“不许退!谁再后退,斩立决!”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清军士兵们不得不再次冲锋,前赴后继地涌向城墙。
李定国站在北门城楼上,手持长剑,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城下的战局。他看到一名年轻的明军士兵被箭矢射中肩膀,却依旧咬着牙,拉弓射箭;看到一名老兵挥舞着大刀,将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砍下去,自己却被另一名清军士兵刺中腹部,倒在城墙上,临死前还死死抱住敌人,一同坠落城下。
“将军,清军攻势太猛,北门城墙出现缺口,他们快要爬上来了!”一名副将焦急地禀报。
李定国眉头一皱,立刻下令:“调西门五百士兵支援北门!孙可望,你率亲兵守住缺口,不许清军越雷池一步!”
“遵命!”孙可望此刻也顾不上太多,率领亲兵冲到缺口处,挥舞着长枪,与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展开激战。他的亲兵们也个个奋勇,与明军将士们并肩作战,死死守住缺口,不让清军进一步扩大战果。
李定国亲自率军冲杀,长剑舞动,斩杀了数名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在他的激励下,明军将士们士气大振,奋勇抵抗,一次次将爬上城墙的清军击退。
东门的战事同样激烈。耿精忠亲自督战,他手段狠辣,下令将裹挟来的流民推到前面,作为“肉盾”,逼迫明军射箭。流民们哭喊声震天,却被清军士兵用刀枪逼着,一步步走向城墙。
守城的明军士兵们看着手无寸铁的流民,眼中满是不忍,射箭的手都犹豫了。孙可望见状,大声道:“诸位将士,心慈手软必遭大祸!清军残暴,若城池被破,这些流民也难逃一死!唯有守住城池,才能保住他们!”
说完,他率先射箭,精准地射向流民身后的清军士兵。明军将士们如梦初醒,纷纷调整目标,避开流民,射杀后面的清军。流民们见状,纷纷四散奔逃,有的甚至转身冲向清军,与他们扭打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南门和西门的清军也在疯狂进攻,尚可喜率领的精锐部队战斗力极强,他们踩着云梯,顶着滚石和煤油,不断向城墙攀爬。白文选亲自在西门督战,指挥士兵们顽强抵抗,用神射手压制清军的攻势,用火炮轰击清军的冲锋队伍,一次次将清军击退。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战场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暗红色。城墙上、城墙下,堆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城墙,染红了护城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清军死伤惨重,却依旧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三人站在城外的高台上,看着久攻不下的安龙城,脸色都十分难看。
“王爷,明军防守顽强,我军伤亡太大,不如暂且收兵,明日再攻?”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提议。
孔有德咬牙切齿,却也知道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再攻下去也未必能有效果,只能不甘心地说道:“收兵!传令下去,今夜加强警戒,明日一早,全力攻城,务必拿下安龙!”
清军将士们如蒙大赦,纷纷后撤,退回营中。城墙上的明军将士们也松了一口气,纷纷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疲惫。这一天的激战,明军也损失了数千将士,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李定国立刻下令,清点伤亡人数,救治伤员,补充物资,加固城墙。百姓们再次忙碌起来,将饭菜和水送到城楼上,慰问疲惫的将士们。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清军营帐,李定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明日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
深夜,安龙城一片寂静,只有城楼上的士兵们在警惕地巡逻,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李定国在中军帐内,与刘文秀、白文选、赵老三等人商议军情。
“今日一战,清军损失比我军惨重,但他们兵力雄厚,明日必定会更加疯狂地进攻。”刘文秀沉声道,“我们的粮草和军械还能支撑多久?”
“粮草尚可支撑一个月,军械方面,火箭和煤油消耗较大,王铁山的军械营正在连夜赶制,但恐怕难以跟上消耗速度。”白文选答道。
李定国眉头紧锁,沉声道:“明日清军必定会集中兵力攻打一处,试图撕开缺口。我们必须集中兵力,重点防守北门和西门,同时派斥候密切监视清军动向,一旦发现他们的主攻方向,立刻调兵支援。另外,孙可望在东门防守,虽有战功,但依旧不能完全信任,派专人盯着他,防止他临阵倒戈。”
“将军,不如我们再派一支奇兵,夜袭清军大营,扰乱他们的军心?”赵老三提议道。
李定国摇了摇头:“不可。清军今夜必定加强警戒,夜袭风险太大,一旦失利,得不偿失。我们如今的首要任务是守住城池,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李定国的看法。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内,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三人正在商议明日的攻城计划。
“明日,我们集中五万兵力,攻打北门,用火炮轰开缺口,再派精锐部队冲锋,务必一举攻破北门!”孔有德沉声道。
“好!我率两万精锐,协助攻打北门!”尚可喜点头赞同。
“我率一万兵力,攻打东门,牵制明军兵力,让他们无法全力支援北门!”耿精忠说道。
三人达成一致,纷纷下令,让将士们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总攻。
夜色渐深,双方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安龙城的命运,南明的希望,都寄托在即将到来的这场决战之中。城墙上的火把依旧在燃烧,照亮了士兵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他们知道,明日的战斗,将是一场生死之战,他们必须拼尽全力,守住这座城市,守住这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