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鸟在掌心轻轻颤了下，陈烬把它塞进药囊最里层。那枚发烫的护命符紧贴着它，像是还留着铁鹫最后的气息。
阿荼靠在他肩上，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她左手死死攥着那把匕首，右手用布条缠住伤口，血还在往外渗。灰蹲在巷口，耳朵竖着，鼻子抽动，一句话没说。
“他们敢把通缉令折成纸片吹风里，就说明不怕我们查。”陈烬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但凡心虚，早该派人来清现场了。”
“所以是等我们上钩？”阿荼冷笑，“我还真想看看他们准备了什么好戏。”
灰转过头：“我认得这编号。丹正堂西院偏殿，夜里有人进出，但从不走正门。守卫换班在子时三刻，只有七分钟空档。”
陈烬摸了摸左眼。晶体侵蚀的痛还在，但已经能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指尖，刚才捏碎铭牌时划破了皮，血珠凝在指腹，黑得发亮——这是反噬加剧的征兆。
系统没响，但它一直在。
他知道不能再死一次。至少现在不行。
“今晚行动。”他说，“只取证，不交手。拿到东西就撤。”
阿荼点头：“我的灵火能控温，不会引燃符阵。”
灰拍拍腰间短刀：“我能闻出活人味，也能听墙。”
三人没再多话。白天不能乱走，通缉令贴满了城门和街角，画着他们的脸。百姓看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全是恨，可也不敢帮。
等到天黑，三人从后巷绕到结界城西侧。炼丹师公会占地极大，主殿金顶红柱，气派得很。但他们要去的是西院偏殿——一座低矮的老屋，墙皮剥落，门口挂着锈锁，看着早就废弃。
可灰说，夜里有光。
子时刚过，巡逻队打着灯笼走过主道。三人贴着墙根溜到偏殿后窗，灰一跃而上，用爪子挑开腐朽的木栓。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里面一股霉味混着药渣臭，地上积着厚灰，桌椅歪倒，像是多年没人来过。
“太干净了。”陈烬蹲下，手指抹了把地面，“灰尘分布不对，有人定期打扫。”
阿荼拔出匕首，刀尖一点，一缕淡红火焰窜出，在空中划了个圈。温度瞬间升高，墙上几处暗痕泛起微光——是监视符纹，已经被灵火灼断。
“清了。”她说。
灰趴在地上嗅了嗅：“东南角，地底有味道。像……烧焦的骨头。”
陈烬走向角落，脚下一踩，地板发出空响。他撬开一块松动的木板，下面是个窄洞，通向斜下方。一道石阶蜿蜒下去，冷风往上吹。
“密室。”他低声说，“走。”
三人顺着台阶下行，空气越来越闷。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刻着锁符，早已失效。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里面不大，像个废弃丹房。炉子倒了，架子塌了，地上散落着碎瓷片和黑色药渣。墙角堆着几卷竹简，一半烧成了炭。
陈烬戴上手套，蹲下捡起一块黑渣。他用指尖沾了点水，碾碎后涂在舌边——苦中带腥，还有股腐烂的甜。
“骨引毒素。”他瞳孔一缩，“混合了活人精魄。”
阿荼皱眉：“这不是治病的药，是养瘟疫的引子。”
“不止。”陈烬走到炉边，翻开一堆灰烬，抽出半张未烧尽的纸，“你看这个。”
纸上写着：“三十七例魂损，皆可用于‘逆命丹’培基。血引已接，待主丹成。”
“三十七个病人。”阿荼咬牙，“他们拿那些死了的人炼丹？”
“不是死了。”陈烬摇头，“是快死的时候抽走最后一口气，做成药引。瘟疫是他们放的，病人是他们害的，现在还要用这些命去炼更邪的东西。”
灰突然抬头：“外面有动静。”
三人立刻熄了灵火，躲到残炉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有人来了！”阿荼压低声音。
陈烬迅速把那张残纸折小，塞进药囊，又刮下一些药渣装进瓷瓶。灰则从墙角暗格里摸出一本残破日志，翻到一页，上面写着：“逆命丹需双生魂力，一人续命，一人替死。实验体编号：C-7。”
“C-7？”阿荼瞪眼，“那是你？”
陈烬没回答。他知道公会一直拿他当实验品，可没想到连这种丹都拿他当模板。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提着灯笼。光扫过地面，照出几道新鲜脚印。
“有人来过。”那人说。
另一人蹲下，手指碰了碰炉边的湿痕：“刚走不久。”
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几道脚步声，越来越密。
“封门！”第一个人大喊，“别让他们跑了！”
陈烬一把抓住阿荼的手腕：“退路没了。”
阿荼咬牙：“那就抢时间。”
她抽出匕首，灵火再燃，照出墙上更多符纹。她一刀劈下，烧断两处监视阵，可第三处刚要动手，头顶 suddenly 响起铃声——是警戒阵被触发了。
“糟了！”灰低吼。
整间密室开始震动，铁门轰然关闭，墙上机关咔咔作响，几处暗孔伸出弩箭头。
“他们早设好了。”陈烬靠在炉边，快速翻找日志，“这不是偶然撞上的据点，是专门用来钓鱼的陷阱。”
“那怎么办？”阿荼盯着门口，“打出去？”
“不行。”陈烬摇头，“外面至少六个人，还有符阵压制。硬拼必死。”
灰突然指着天花板：“通风管！够瘦的人能钻！”
陈烬抬头。管道锈迹斑斑，入口窄得只容一人通过。
“你先走。”他对阿荼说。
“你呢？”
“我得把证据带走。”他把瓷瓶和日志塞进药囊，“这些东西不能丢。”
阿荼不信：“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他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每次都靠运气活下来的？”
外头撞门声响起，第一道锁链崩断。
灰爬上架子，用肩膀顶开通风管盖子。锈铁哗啦落地，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你先上！”阿荼推他。
灰没犹豫，翻身钻了进去。阿荼正要跟上，门口第二道锁也断了。
“快！”陈烬催她。
她回头看他：“你不许死。”
“我没打算死。”他说，“只是……可能会疼一下。”
第三道锁炸开，门被踹飞。火光涌入，映出七八个黑衣人，手持长刀，胸前绣着丹正堂徽记。
陈烬迅速将药囊系紧，贴身藏好。他靠着残炉，手里多了一包辣椒粉炸弹。
阿荼爬进通风管，转身伸手：“你上来！”
他没动。
门外领头的人冷笑：“陈烬，你以为你能逃？”
陈烬抬头，看了眼通风管里的阿荼，又看向门口。
他慢慢举起手，像是投降。
可就在那人踏进一步的瞬间，他猛地将辣椒粉砸向地面。
白烟炸开，呛得所有人后退。陈烬趁机冲向墙角，一脚踢翻炉子，露出底下一个小坑——里面藏着一枚青色小丹。
他抓起来塞进嘴里。
门外人怒吼：“杀了他！”
刀光闪起，一道直劈而来。
陈烬侧身躲过，肩膀却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溅在日志上，字迹微微发亮——原来这纸遇血才会显形。
新浮现的字写着：“逆命丹成之日，借命者反噬归身。”
他瞳孔一震。
这时，通风管传来阿荼的喊声：“陈烬！快上来！”
他抬头，看到她伸出手。
门外，敌人再次围拢，刀锋逼近。
陈烬握紧药囊，正要跃起——
天花板突然塌了一块，灰尘落下，遮住视线。
他的脚刚离地，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回头一看，灰从通风管探出身，扔下一根铁链。
陈烬抓住链子，用力一荡，跳向高处。
可就在这时，下方火光大盛，一道符阵亮起，封锁了整个空间。
退路已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