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在墙上晃。陈烬靠在墙边，手指轻轻碰了碰腰间的药囊。他没说话，只是把剩下那包辣椒粉塞进阿荼手里。
“别出声。”他低声说，“等风向变。”
阿荼点点头，咬着嘴唇没吭气。她的手臂还在流血，衣服湿了一大片。她靠着陈烬的肩膀，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反噬又来了。
外面吵起来了。
“就在里面！炼邪丹的两个畜生！”一个公会弟子站在街心，手里举着一张告示，声音尖得像刀刮铁皮，“你们看！这是他们用妖血炼的毒丹配方！结界城三十七人死于瘟疫，全是他们干的！”
人群嗡地炸开。
有人举起石头，有人提着棍子往巷子里冲。一个老汉喊得最大声：“烧死他们！勾结妖兽的东西，留不得！”
陈烬眯着眼，看着那张被风吹起来的告示。纸上画着一颗黑色丹丸，旁边写着“陈烬所制，剧毒无比”。底下还按了几个红手印，像是百姓的联名状。
他冷笑了一声。
这招真老套。但管用。
阿荼攥紧匕首，指节发白。“我们没做过的事，他们偏要说是我们做的。”
“他们要的是人头。”陈烬说，“不是真相。”
话音刚落，天突然暗了。
不是云遮住了太阳，是整条街的光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风停了，火把的焰苗僵在半空，连叫骂的人都卡在嘴型里。
然后，一声鹰啸撕裂空气。
废塔顶端站着一道影子。半人半兽，狮首鹫身，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展开双翼，足足横跨两条街，影子压下来，像盖了层铁皮。
是铁鹫。
但他不对劲。身体半透明，边缘闪着金光，像是随时会散掉。
他低头扫视人群，目光落在那个举告示的弟子身上。
“谁说他们炼了邪丹？”
声音不大，却震得所有人耳朵出血。几个离得近的直接跪下了。
那弟子腿一软，告示掉在地上。他想捡，可手指刚碰到纸，整张纸就自燃起来，烧成灰飘走了。
“我……我们接到命令……必须张贴通缉令……”他哆嗦着说。
“命令？”铁鹫残魂冷笑，“你们会长自己都在地下炼禁丹，还有脸抓人？”
人群安静了。
有个妇人小声问：“真的假的？咱们是不是被人骗了？”
铁鹫没回答她。他转头看向巷子深处，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陈烬藏身的位置。
“陈烬。”他说，“你不用躲。”
陈烬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残魂现身。铁鹫早就死了，能回来，是因为执念太重。而执念，最容易被系统捕捉，变成替死代价。
他不能让铁鹫再为他死一次。
可铁鹫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是来救你的。”他说，“我是来还债的。”
他缓缓降落在街道中央，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声音。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百姓全退到了街尾，连公会弟子也不敢上前。
“一个月前，我带队清剿城外妖兽，发现水源被污染。”铁鹫的声音低沉，“我上报公会，结果第二天，整个小队都被灭口。只有我活下来，因为陈烬给了我一颗续命丹。”
他顿了顿。
“那颗丹，让我多活了三天。够我把证据藏进旧塔地窖。也够我看清——这场瘟疫，从头到尾就是公会放的毒。”
人群哗然。
“他们用骨引毒素制造疫情，再把锅甩给陈烬和阿荼。目的只有一个：逼他们交出‘断念’匕首和控魂丹配方。”
阿荼猛地抬头。
“他们想要我的魂器？为什么？”
“因为魂器能破封印。”铁鹫看向她，“你母亲当年发现公会秘密，就是因为她的灵火照出了‘邪丹’里的活人魂魄。”
陈烬呼吸一滞。
原来如此。
难怪公会这么急着抓他们。不是为了平息民愤，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抢东西。
他握紧药囊，指尖摸到那枚小小的护命符——那是铁鹫活着时送给他的，说是能挡一次致命伤。
现在，这枚符在发烫。
“你们听好了！”铁鹫残魂忽然抬高声音，对着整条街的人吼，“陈烬救过铁匠铺的老李，救过巡逻队的小赵，救过你们中间六个快死的病人！他要是邪修，早就能毒死全城！”
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的石头，慢慢放下了。
“倒是你们背后指使的人。”铁鹫冷冷道，“私养妖兽、用活人试药、栽赃无辜，哪一条不是邪道所为？”
他翅膀一挥，一股劲风扫过街道，所有贴在墙上的通缉令全被掀飞，烧成灰烬。
“再敢追杀他们。”他盯着那些公会弟子，“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邪’。”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
陈烬冲出去一步，却被阿荼拉住。
“别去。”她说，“他会消失得更快。”
铁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走快些……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金光，直奔陈烬而来。那道光钻进药囊，停在护命符的位置，再也不动。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火把重新烧起来，风吹动灰烬打着旋儿。远处传来打更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地上那一堆烧黑的纸屑，证明刚才的一切是真的。
陈烬靠回墙上，喘了口气。他的左眼在疼，晶体侵蚀还没完全消退。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发现镜片裂了一道缝。
“他们敢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低声对阿荼说，“现在，轮到我们去找了。”
阿荼靠着他的肩膀，手臂还在渗血，但她笑了。
“这次，我要亲手锤烂他们的嘴。”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属片，是刚才混乱中偷偷捡到的——一枚公会弟子掉落的身份铭牌。编号清晰，属于丹正堂直系。
陈烬接过牌子，指尖用力，把一角捏碎。
他抬头看向巷口。
风把一张新的通缉令吹过来，啪地贴在他脚边。
纸上画着两颗丹，一颗青，一颗黑。标题写着：“缉拿邪修陈烬、阿荼，炼制双生逆命丹，图谋颠覆结界城！”
陈烬蹲下，捡起那张纸。
他没撕，也没烧。
而是把它折成一只小纸鸟，放在掌心。
然后，轻轻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