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被押着往前走,铁链勒进手腕,火辣辣地疼。他没挣扎,也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脚步稳稳地踩在石板路上。药囊贴着腰侧,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知道系统没响就是好事。至少现在还没触发大规模反噬。说明这场围攻还没死人,事情还有转机。
队伍穿过市集,人群越聚越多。有人指着他们骂,有孩子被大人抱起来看热闹。一个老妇提着篮子想躲开,却被慌乱的人群一撞,整个人摔倒在地,菜撒了一地。
陈烬立刻停下脚步:“先扶她起来!”
押他的黑衣弟子用力拽了下锁链:“走你的路!”
“你们不是讲秩序吗?”陈烬冷笑,“连个老太太都不管,还谈什么公会规矩?”
围观的人愣了一下。
他趁机提高声音:“你们说我勾结妖兽?那我问一句——妖兽为什么只咬穷人?富人区那边一条狗都没事!毒是从上游放的,水闸谁管的?炼丹师公会!你们睁眼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没人回应。
但有几个站在后排的百姓 exchanged glance,脸上露出犹豫。
带队的中年人回头瞪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加快速度。两个弟子架着阿荼往前拖,她一路沉默,指甲掐进了掌心。
风吹过铁匠街,卷起几片碎铁屑。陈烬眼角余光扫到一名黑衣弟子的袖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一道暗红纹路——像蛇缠着骨头,又像血写的符。
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图案他见过。就在城北渡口那只投毒妖兽的肩上,也有同样的印记。
“你看到没?”他压低声音对阿荼说,“左袖。”
阿荼咬住嘴唇,装作踉跄了一下,故意撞向那个弟子。对方果然抬手要打,袖子再次翻起,那道红印清清楚楚。
陈烬记下了结构。这不是普通标记,是活体烙印。只有用修士精血喂养妖兽,才能让它们听话执行任务。万兽渊的古籍里提过这玩意,叫“血契咒印”。
原来如此。
公会根本不是在抓妖兽,是在养妖兽。拿瘟疫当工具,把脏水泼到他头上,顺便清理异己。自己成了他们演戏的道具。
难怪铁鹫刚才飞过来示警。他不是冲他来的,是冲这群人来的。
队伍继续往前走,陈烬不再喊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些人已经被洗脑了,谁替他们找了个出气筒,他们就往谁身上砸石头。
可笑的是,几天前他还给这些人一颗颗喂丹药。有个老头吃不下,他还掰成八小块,亲手塞进他嘴里。
现在那老头正站在人群里,手里攥着半块砖。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没了情绪波动。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得想怎么活下来,怎么反击。
他开始回忆整件事的时间线。
瘟疫爆发——妖兽现身——谣言四起——他被举报——证据“确凿”——当场抓捕。
每一步都卡得刚刚好。甚至他去黑窟救阿荼哥哥的事,都被利用上了。那只断手……恐怕早就准备好了。
真正的目标不是他,是他背后的“平衡者”身份可能带来的威胁。公会高层怕他查下去,所以先下手为强,把他钉死成“灾源”,堵住所有质疑的嘴。
等他被关进去,要么“意外死亡”,要么“畏罪自尽”。到时候谁还会追究瘟疫是谁放的?
高明。
狠毒。
但他漏了一点。
陈烬摸了摸腰间的药囊。辣椒粉炸弹还在。续命丹也还有两颗。最关键的是,他知道“断念”匕首根本没离开阿荼身上。刚才在广场上说的那句话,是假的。
他在骗他们。
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翻盘。
队伍走到公会门前的石阶下,终于停了下来。
高大的青铜门紧闭,上面刻着三炉鼎纹,象征“天地人”三才炼丹之道。可陈烬知道,这里面早烂透了。
中年人转身看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你以为你说几句真相就能翻身?老百姓只信他们愿意信的。你越辩解,他们越觉得你在狡辩。”
“那你怕我开口?”陈烬反问。
“我不怕。”那人甩袖,“进去你就知道了。审讯室里,没人会听你讲道理。”
两名弟子上前,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阿荼突然抬头,盯着那扇门上的纹路看了两秒,又迅速低下头。
陈烬注意到了。
她看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她一点,借着铁链晃动的声响掩护,低声问:“有发现?”
阿荼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嘴唇几乎没动:“门缝里……渗出来的灰,和渡口毒袋里的残渣颜色一样。”
陈烬心头一震。
公会内部竟然直接藏了毒源?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所谓的“妖兽投毒”都是幌子。真正制造瘟疫的,就是这帮穿灰袍的人!
他们不需要妖兽进城,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源头。
难怪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栽赃、取证、动员群众。因为他们本来就在按计划走流程。
“走!”黑衣弟子推了他一把。
陈烬顺势往前迈步,脑子里飞快盘算。
现在有两条线索:一是弟子身上的血契咒印,二是公会门缝里的毒灰。但这些都不能当众拿出来,否则只会被说成是他伪造的。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所有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证据。
最好是……能当场引爆的那种。
石阶很长,走了十几步才到门口。守门人拉开铜环,沉重的门缓缓开启,一股药味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
陈烬忽然笑了。
“怎么,临进去了还挺高兴?”一名弟子讥讽。
“我在想啊。”他说,“你们这么急着把我抓进来,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东西?比如……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中年人脚步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少废话。”
门彻底打开。
里面是个宽阔的大厅,铺着黑石地砖,两侧站着持杖弟子。正前方是一排高台,坐着几位长老模样的人,中间空着一把椅子,显然是留给主审官的。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但陈烬注意到,最右边那位长老袖口沾了点灰白色粉末,和门缝里的一样。
他还看到,大堂角落有个小门,门底下的缝隙比别的地方宽,隐约有风流动——那是通往地下库房的通道。
他记得,公会的毒药禁典就存放在那里。
“带上去。”中年人下令。
两名弟子押着他往高台走。阿荼被带到另一侧,由两个女执事看管。
陈烬走过大厅时,故意放慢脚步。右手蹭过腰间药囊,确认辣椒粉炸弹的位置。左手悄悄捏碎了一颗凝神丹,药粉顺着指缝滑落,在地上留下几乎看不见的淡青痕迹。
这是他留的记号。万一待会儿被打晕,醒来也能靠嗅觉找回路线。
走到台前,他抬头看向那些长老。
“我可以不反抗。”他说,“但我有个要求。”
“你没资格提要求。”左边长老冷冷道。
“那我就大声说出来。”陈烬直接喊,“你们敢不敢让所有人闻一闻这大厅里的味道?除了丹香,是不是还有股腥臭?跟城北渡口的毒水一个味儿!你们藏不住的!”
几位长老脸色微变。
中年人猛地挥手:“堵住他的嘴!”
一名弟子掏出布条就要上前。
陈烬突然大笑:“你们急什么?反正我都进来了,还能跑出去不成?可你们越拦着我说话,大家就越该怀疑——你们到底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