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七点五十分,米171直升机的旋翼开始高速转动,带着沉闷的轰鸣划破天际。周立伟和林峰坐在驾驶舱内,熟练地操作着操控杆,直升机缓缓升空,载着几名科研人员朝着海岛方向飞去。
前些日子因一连串事件,公司让他们暂时休整以保护家人。如今田大兰已被公安和相关部门严密监控,田大伟也及时与妹妹切割,不再针对季冬梅,他们负责的周一至周五早八晚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的工作,终于恢复了正常,双休也依旧保留。
八点二十分,直升机稳稳降落在海岛停机坪——那片位于两栋相距一百二十米的五层建筑之间、直径一百米的圆盘中心。科研人员们有序下机,结伴向科研所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建筑物门口。
目送他们走远,林峰轻轻拉动总距杆,直升机再次升空,掉头朝着星城方向返航。
八点五十分,直升机准时降落在星城机场,滑行至指定停机位后,周立伟和林峰依次关闭发动机与各类开关,解下安全带推门而下。与机械师完成交接后,两人并肩走向飞行员休息室。
一进休息室,两人便在沙发上坐下,脱掉飞行靴,露出脚上的白毛巾底袜。他们把脚搁在歇脚凳上,袜子依旧雪白如新,显然是被反复搓洗过,隐隐透着薰衣草的清香。
休息室里,那台美的五匹变频柜机正安静地制冷,源源不断输送着清凉,将室外的炎热隔绝在外。周立伟和林峰靠在沙发上,感受着这份沁人的凉爽,连日来的紧绷仿佛也随旋翼的停转而渐渐松弛。
林峰靠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件事:“周哥,你听说过没?有个当妈的,把孩子存钱罐撬了,拿里面三万块买了金镯子,就给孩子留了一千块当补偿。”
周立伟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不解:“这当妈的也太离谱了。一是没边界感,二是封建残余思想重,三就是个法盲。”
林峰来了兴致:“周哥,你具体说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周立伟解释道,“先说边界感,压岁钱存进孩子的存钱罐,那所有权就该是孩子的。当妈的能干出这种事,怕是书都白念了。但凡有点文化,也该知道尊重孩子的财产,就算真需要钱,好好跟孩子说理由,只要合情合理,孩子未必不乐意帮忙,反而会觉得是在帮妈妈。”
林峰点点头,静静听着。
“再说封建残余。”周立伟接着说,“她这思想估计是从老封建家庭里带出来的,觉得孩子就该无条件为家里付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社会主义新时代,还抱着民国那套旧思想不放,不是胡闹吗?”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说她是法盲也不为过。砸存钱罐拿三万块,还敢发到网上,这不等于是自曝吗?真要是孩子报警,破坏财物罪、盗窃罪,金额还不小,进去待个三年五载都不奇怪。那孩子没这么做,恐怕是被‘要听话’‘报警就是大逆不道’这套话给捆住了。说实话,这种事我也是头回听说。”
周立伟想起自家情况,补充道:“我和你惠姐有了萌萌,从来没想过动孩子的东西。我年薪五十万,你惠姐当小学音乐老师,一个月也有六七千,足够用了。我估摸着,那孩子他妈,八成是花呗、美团借遍了,实在没辙才出此下策。”
“这种网贷要是还不上,光利息就能压垮人。”林峰感叹道。
“是啊。”周立伟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有存钱的意识是好事。我猜他长大了,说不定会想着考个远地方的大学,或者去军校,毕业之后申请去新疆、西藏那种远地方的军区,归根结底,就是想离原生家庭远一点吧。”
林峰想起那桩事,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周哥,你说那当妈的,自己工资就三四千,还敢撸网贷,还不上就打孩子的主意,真不知道是脑子不清醒,还是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
周立伟叹了口气:“这种事,移交公安处理一点都不过分。但关键是孩子没那么做,后来没了动静,十有八九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出面介入了。这样也好,能避免公检法第三方插手,多少能保住孩子的前途。你想啊,妈要是真入狱了,娃能不受影响吗?先不说考公、当兵政审过不了,学生时代就得被人另眼相看,顶多进个事业单位。就算进了事业单位端上铁饭碗,将来谈恋爱结婚,对方一听婆婆坐过牢,婚事多半黄了。就算女孩子铁了心嫁过来,以后有了孩子,奶奶有案底,孙子考公、当兵的政审也别想通过,顶多还是进事业单位,就像你惠姐和冬梅这样当老师,到头了。”
“难怪冬梅跟我说,以后有了孩子,绝不能动他存钱罐里的钱。”林峰接话道,“她说咱们俩飞直升机,周一到周五早八晚五接送科研人员,还有双休,年薪三十万;她当在编幼儿园老师,一个月六七千,日子过得不差,没必要干那种事。不然孩子会跟咱们生分,还惹一身麻烦,万一孩子真打了110,走了法律程序,孩子一辈子的前途就毁了,好多行业政审严得很。”
“看来冬梅早把话说透了。”周立伟点头,“她是幼儿园老师,清楚孩子什么时候有边界感,什么时候形成自我意识,这样想挺好。免得将来孩子急了眼,真跟你翻脸报警,那可就成大事了。”
林峰想了想,问道:“周哥,说实在的,你支持萌萌自己存钱吗?”
“当然支持。”周立伟语气肯定,“孩子的零花钱,我都让她自己存着,还特意给她买了个只进不出的存钱罐,塞得进去拿不出来,既能避免乱花钱,也能防着她将来成月光族。我和你惠姐收入稳定,你和冬梅也是,让孩子从小有理财意识,知道什么该花、什么不该花,不是坏事。我们当父母的,该支持才对,哪能想着‘啃小’呢?”
都汇府的小卧室里,许惠和季冬梅正陪着萌萌玩闹。三人穿着同款的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是白底碎花毛圈袜,腿上套着配套的珊瑚绒裤子,远远看去,像三个粉嘟嘟的团子,在晨光里透着暖融融的气息。
许惠笑着张开双臂:“萌萌乖,妈妈抱抱。”说着将孩子搂进怀里。
谁知萌萌脸色突然一变,猛地呕吐起来,秽物像决堤的水流,瞬间弄脏了她和妈妈的睡衣。原本鲜亮的粉红色被染得斑驳,萌萌看着心爱的衣服变成这样,“哇”地哭出声:“妈妈,我把睡衣吐脏了……”
许惠连忙将她放在铺好的白底碎花珊瑚绒毛巾被上,季冬梅也赶紧找来擦脸巾,两人一起轻轻擦拭萌萌睡衣和裤子上的污渍。“别怕别怕,妈妈和阿姨帮你弄干净,不哭了啊。”许惠柔声安抚着。
萌萌抽噎着看向许惠:“妈妈,你的睡衣也脏了……”
许惠快速处理完孩子身上的污渍,把擦脸巾递给她。萌萌懂事地坐起身,小心地帮妈妈擦拭睡衣上的污迹,再将包着秽物的擦脸巾一条条扔进垃圾桶,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许惠转身拿来两套干净的白底碎花珊瑚绒睡衣和裤子,先给萌萌换上,自己才换好,轻声说:“萌萌你看,咱们的粉红睡衣该去‘洗澡’啦,妈妈陪你一起去。”
萌萌抽抽搭搭地抱起那两套脏了的粉红睡衣和裤子,放进洗衣篮,跟着许惠走到阳台的双缸洗衣机旁。
许惠往洗衣缸里注满水,倒入洗衣液,扭动旋钮。波轮飞速转动,搅出一个个稳定的漩涡,中心很快堆满了雪白的泡沫。
萌萌踮着脚,把自己的小睡衣和裤子放进缸里,眼看着它们打着转儿没入泡沫中,顿时又吓哭了:“妈妈,我的小粉红被冲走了!”
“傻孩子,它们在里面洗澡呢,不会冲走的。”许惠笑着指给她看,“你看水位这么高,泡沫把它们裹住啦。来,把妈妈的也放进去。”
萌萌接过妈妈的睡衣和裤子放进去,果然,两大一小两套衣服在泡沫上方慢慢转动起来,像两只蝴蝶在云朵里轻轻穿梭。
萌萌盯着洗衣缸里的衣物,看它们在泡沫中一圈圈转动,渐渐放下心来——洗衣机果然不是要冲走衣服,而是在认真清洁。
十分钟后,她伸手把那两套粉红珊瑚绒睡衣和裤子从缸里捞出来,上面还挂着蓬松的白泡沫。她小心地将衣物放进旁边的脱水缸,压好压板,盖紧盖子。
许惠在一旁调整好注水开关,往脱水侧注入清水,再将旋钮拧到十分钟位置,这样就能一边漂洗一边甩干,省了不少事。
时间一到,脱水桶停下转动。萌萌踮着脚打开盖子,拿掉压板,把衣物抱出来。许惠接过,一件件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上面,粉红色的珊瑚绒被照得透亮,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浸了光的棉花糖。
季冬梅走过来,用手帕轻轻擦去萌萌脸颊上残留的泪痕,笑着说:“你看,你和妈妈的小粉红睡衣好好的呢,洗衣机才不会冲走它们。刚才看不见,是因为水多,波轮搅出的漩涡把它们卷到泡沫底下啦。妈妈的衣服大,两套黏在一起转,就不会被完全盖住啦。”
萌萌凑近晾衣架,用小手碰了碰半干的睡衣,奶声奶气地说:“阿姨,它们干净了,不脏了。”
“是啊,萌萌帮妈妈洗衣服辛苦啦。”季冬梅摸了摸她的头,“刚才吐得难受了吧?阿姨和妈妈带你回卧室,陪你歇一会儿就好啦。”
说着,她和许惠一左一右牵着萌萌的手,回了小卧室。许惠弯腰抱起萌萌,母女俩身上的白底碎花珊瑚绒睡衣配着同花纹的裤子,活像两个圆滚滚的碎花团子,憨态可掬。
许惠把萌萌放在铺好的白底碎花珊瑚绒毛巾被上,轻轻将孩子裹起来——先盖住穿着碎花毛圈袜的小脚,再裹好穿睡衣的小身子,最后整理出一个圆润的轮廓。萌萌在柔软的毛巾被里动了动,像个被精心包裹的礼物,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季冬梅温柔地坐在萌萌身边,轻轻解开毛巾被裹着小脚的地方,露出那双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她隔着袜子轻轻揉捏着,指尖能感觉到圆润的脚趾像一颗颗小珍珠。“萌萌,阿姨给你揉揉小脚丫好不好?可不能拒绝阿姨哦,不然阿姨要哭鼻子了,你肯定也会跟着难过的。”
萌萌眨巴着大眼睛:“阿姨我让你揉,你别难过,你难过就不漂亮了,我和妈妈也会跟着不好受的。”
季冬梅笑了,指尖的力道更轻柔了些:“萌萌真乖,阿姨多给你揉一会儿,让你舒舒服服在毛巾被里睡一觉。”她说着,时不时低下头,隔着袜子在萌萌的脚心亲一下。袜子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一丝孩子身上特有的汗味,竟是让人安心的气息。
许惠也凑过来,隔着毛巾被轻轻揉着萌萌的小肚子:“萌萌乖,妈妈也在呢。要是还觉得不舒服,想吐就直接吐在这碎花毛巾被上,妈妈拿去洗衣机洗干净就行。你还有小粉红、小粉蓝、小淡紫的珊瑚绒毛巾被呢,不怕不够用。”她顿了顿,又柔声说,“你小屁股上不是穿着尿布裤吗?要是憋不住了,尿在上面也没关系,妈妈和阿姨会洗的,一点都不用怕。”
萌萌认真地点点头:“妈妈,我都五岁了,不能尿裤子了。”
许惠没有丝毫责备,反而更温柔了:“你刚才吐得多难受呀,妈妈和阿姨就怕你不舒服。现在包在毛巾被里,想吐就吐,憋不住尿也不用跑卫生间,直接尿在尿布裤上,一点都不丢人。这尿布裤呀,现在就是你的小内裤,放心好了,乖。”
萌萌听了,乖乖地“嗯”了一声,眼皮渐渐沉了下来,没多久就在柔软的毛巾被里睡着了。
许惠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去年,萌萌刚过四岁生日,就学着自己洗内裤和袜子,连穿脏的珊瑚绒睡衣都要一点一点搓洗。她还知道自己和周立伟爱穿白毛巾底袜,那袜子虽总是雪白,却厚实难洗,可萌萌每次都打上肥皂,小手使劲地搓,一点不含糊。想到那小小的身影站在水池边认真的模样,许惠心里又暖又疼。
季冬梅还在轻轻揉着萌萌的小脚,目光落在孩子睡熟的脸上,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她性子有时候急,忍不住会想,若是自己当了妈妈,怕是会控制不住脾气。可看着萌萌刚才因为心爱的睡衣被弄脏而哭得伤心,看着她懂事地帮忙擦呕吐物、跟着去洗衣服,季冬梅暗暗打定主意:将来自己和林峰有了孩子,绝不能把坏脾气带给孩子。要让孩子在有原则的包容里长大,就像此刻,用最温柔的方式,护着这份纯真与安稳。
北方航空公司的飞行员休息室里,空调依旧输送着清凉。林峰靠在沙发上,想起萌萌存钱的事,忍不住问:“周哥,你说萌萌这么小就懂得储蓄,对孩子成长有啥好处?”
周立伟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和你惠姐早合计过这事。她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就给她买了个小号的银行玩具,过年的压岁钱全让她自己放进去。具体存了多少我没细问,但这么做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首先是能让她从小养成精打细算的习惯,明白理财的重要性,不会乱花钱;再就是让她知道,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没本事挣大钱的时候,储蓄就是最好的办法,积少成多,这对她成长帮助大着呢。”
林峰点点头,静静听着。
“你看那大富豪洛克菲勒,给孩子的零花钱不多,还要求他们记账,有结余就多给五美分,花超了就扣,这就是从小培养理财能力。”周立伟接着说,“现在好多成年人,借花呗、美团借钱买手机、给游戏充钱,月月入不敷出,日子早晚会过垮。说句实在的,我和你惠姐现在用的VIVO手机,还是去年——就是19年,我过36岁生日、她过32岁生日时才换的,256G内存,拍照也清楚。之前那部从15年用到去年,整整四年。萌萌从小就知道挣钱不容易,自然不会乱提要求买没用的东西。你看她那两个毛绒公主娃娃,还是去年过4岁生日时买的,到现在都宝贝得很,睡觉都抱着,对她来说,那不是玩具,是陪着她的伙伴。”
“周哥,你这想法真有前瞻性。”林峰感慨道,“我和冬梅也琢磨着,等将来有了孩子,一定得向你和惠姐取取经,学学怎么教孩子理财。”
周立伟摆摆手,话锋一转:“去年四月底,你和冬梅过了28岁、24岁生日,过了八九天就结了婚。你跟我说过,当时想去商场的佰味烤肉自助吃饭,毕竟领证第一天,想吃得像样点。但冬梅心里有数啊,一个人85,俩人170,再加50块押金就是220,这钱够买俩礼拜的菜了。她拉着你去了馄饨馆,一人一碗馄饨,多实在。”
他看着林峰,语气诚恳:“冬梅多好的媳妇,贤惠漂亮还会过日子。你给我当副驾驶,年薪30万,虽说比我少20万,也已经很高了。她这么做,不是抠门,是不想让你乱花钱。恋爱可以风花雪月,过日子终究是柴米油盐,钱得花在刀刃上。你没看她当时在佰味门口急得差点哭了?那是真心为你着想,想让日子过得扎实些。”
周立伟接着说道:“林峰,你俩结婚第二个月,我和你惠姐带着萌萌去看你们,冬梅跟我们说过,她尿酸有点高,查体时是440。她之所以坚持不吃烤肉,也是知道牛羊肉、内脏、海鲜这些嘌呤太高,万一引发痛风,那疼起来可是钻心的,不光花钱,真要到了做手术的地步,又是一大笔开销。她也担心你吃这些对身体不好,还好你们跟我们一样不喝啤酒,能降低些痛风的风险。痛风这病是间歇性发作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峰想起去年的事,语气里带着心疼:“是啊,去年有一回没跟冬梅去看你们和萌萌,就是因为她突然痛风犯了,疼得直哭,我看着都揪心。她说以后再也不吃海鲜这些了,痛风太要命。没办法,那天下班后我赶紧回家陪着她,又是弄降尿酸的药,又是给她洗脚洗袜子、洗衣服,看着疼得浑身冒汗,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冬梅是真疼你,自己这么难受还惦记着你。”周立伟叹了口气,“她是真不想看着你俩成了给医院打工的,你年薪30万,一场病就能掏空三分之二,这可不是小事。对了,现在冬梅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做了检查,尿酸降到415了。”林峰松了口气,“虽说还有点高,但已经回落到安全值了。”
“那就好。”周立伟点点头,“冬梅今年才25岁,正是好时候,要是尿酸高、脂肪肝这些毛病缠着,对以后可没好处。”
“是啊周哥,她现在饮食上特别注意,能在家做就绝不出去吃,饭店的菜基本不碰了。”林峰说。
周立伟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林峰,还有件事别忘了,这段时间你先别急着跟冬梅回自己家,还是住我家阁楼上。田大兰一天不落网,风险就一直存在。虽说她是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公职人员,但你之前拒绝按她的意思跟于蕾结婚、辞职入赘,后来你俩分手跟冬梅结了婚,这事儿她一直记着。再加上几个月前于蕾找人打了冬梅进了监狱,她爹也因为重大生产安全责任事故罪进去了,田大兰肯定怀恨在心。公安那边也说了,她下一步可能想出国避难,但这之前保不齐会对你们下手。听我的,先别回去,稳妥些。”
家中,萌萌裹在珊瑚绒毛巾被里,忽然仰起小脸说:“妈妈,我要你的袜子。”
许惠笑着依了她,脱掉脚上的白底碎花毛圈袜,露出穿着肉色连裤丝袜的脚,将袜子递过去。
萌萌从毛巾被里伸出小手接住,那袜子还带着妈妈的温度,她把袜子套在小手上,像戴了副小巧的碎花手套,雀跃地说:“妈妈,它变成小手套啦。”
“嗯,就让它好好裹着你的小手。”许惠柔声说,“你刚才吐了,又陪着妈妈洗衣服,还被洗衣机吓着了,肯定不好受。妈妈和阿姨就在这儿陪着你,妈妈的袜子当你的小手套,给你暖暖。”
萌萌把套着袜子的小手缩进毛巾被里,小脸上满是满足,看着许惠和季冬梅说:“妈妈是小公主,阿姨是大姐姐。”
“那你就是小公主的宝贝啦。”许惠笑着躺到她身边,“妈妈喜欢你,陪着你。”
季冬梅也笑了:“阿姨是大姐姐呀?是呢,阿姨属猪,今年才25岁,也和妈妈一样爱美。夏天喜欢穿花裙子,穿凉鞋的时候总爱穿肉色连裤丝袜,从不光脚丫。”
萌萌好奇地问:“阿姨,那在家为什么不那么穿呀?”
季冬梅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毛巾被:“在家呀,不用穿得那么讲究。你看,阿姨穿着小粉红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先穿了肉色连裤丝袜,外面又套了层白底碎花毛圈袜,这样又软又暖,特别舒服。珊瑚绒和毛圈袜都是软软香香的,最适合在家里穿啦。不过你和妈妈的小粉红睡衣洗了,换上的小碎花珊瑚绒睡衣和裤子,也一样漂亮呀。”
“我喜欢小碎花的!”萌萌连忙说,小手在毛巾被里动了动。
“是呀,多舒服。”季冬梅柔声哄着,“萌萌乖,阿姨和妈妈都在。”
过了一会儿,萌萌又说:“阿姨,我想出来。”
季冬梅轻轻摇了摇头:“不行哦,你刚才吐得那么难受,得好好歇着。阿姨和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要是还不舒服,咱们就去医院看看,不怕的。”她说着,小心地把裹在毛巾被里的萌萌抱起来,像抱小婴儿似的轻柔。
季冬梅抱着萌萌,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泛起一阵怜惜。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低声呢喃:“萌萌乖,阿姨和妈妈都在这儿陪着你,困了就好好睡一会儿,醒了阿姨或妈妈还抱着你,不怕啊。”
许惠在一旁看着,也凑了过来,手悄悄伸进毛巾被里,隔着萌萌身上的白底碎花珊瑚绒睡衣,轻轻揉着她的小肚子,声音柔得像棉花:“妈妈给你揉揉小肚子,要是还难受,想吐就吐出来,吐在这小碎花毛巾被上没关系,妈妈再给你洗干净,不怕弄脏的。”
季冬梅见了,连忙取过旁边一条粉红色毛巾,轻轻垫在毛巾被上,柔声说:“萌萌,想吐就吐在这毛巾上,这样就不会弄脏毛巾被了。虽说有洗衣机帮忙洗,但妈妈也会辛苦呀。来,阿姨抱着你,安心睡吧。”
许惠看着她细心的样子,笑了:“冬梅,你呀,都快成萌萌的第二个妈妈了。”
季冬梅也笑了,眼里满是温柔:“惠姐,萌萌这么乖这么懂事,刚才吐得那么难受,还被洗衣机吓着,以为心爱的珊瑚绒睡衣被冲走了,哭得那么伤心,看着能不心疼吗?”
“可不是嘛,那衣服是她的宝贝,脏一点都心疼得不行。”许惠叹了口气。
“她在我班里也是这样,特别爱惜自己的东西。”季冬梅回忆道,“有次区域活动玩娃娃家,一个小男孩不小心踩脏了她的白袜子,她当场就哭了,看得我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她这么小就懂得爱惜东西、爱干净,可又觉得,小孩子嘛,袜子脏点、有点味道都很正常,没必要这么较真。她呀,就是太乖了,乖得让人心里发酸。”
许惠拍了拍她的胳膊,轻声安慰:“别想太多。你和婷婷、明雪在一个班,对萌萌照顾得够多了。毕竟去年她过四岁生日时生了场大病,耽误了时间,重新上小班才能遇到你们这些好老师,这也是缘分。放心吧,萌萌会慢慢长大的,这些都是成长必经的过程,她会越来越好的。”
季冬梅把萌萌往怀里紧了紧,轻轻拍着她的背:“惠姐,这段时间我和林峰住这儿,我多帮着照看萌萌。你平时够辛苦的,不行我带她,你也多歇歇。”
阳光透过窗纱,在三人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光晕。怀里的萌萌动了动,发出一声小小的呓语,像是在回应这份满溢的温柔。
许惠看着季冬梅,轻声道:“冬梅,你还小,我是87年的,比你大八岁。五年前,也就是15年怀萌萌的时候,我都28了,你周哥也32了。我和你周哥要孩子晚,带娃这方面,我多少懂些。你和林峰住我家阁楼上,本就不方便,还总帮着带萌萌,太麻烦你了。”
季冬梅抱着萌萌,语气恳切:“惠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萌萌虽说听话懂事,但一天吃喝拉撒玩下来,也够劳心费神的。我在这儿能搭把手,你和周哥也能松快松快。”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辛苦你。”许惠叹了口气,“你刚才也看见了,萌萌吐那一下,把咱俩都吓一跳,又是洗衣服又是擦呕吐物,忙完还提心吊胆怕她不舒服,真要是去医院,更折腾。听我的,带孩子咱俩一起搭伙,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累。”
季冬梅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萌萌,笑了笑:“惠姐,没事儿的。这些事啊,有了孩子都难免。我在幼儿园带班,孩子头疼脑热、拉裤子尿裤子是常事。我和婷婷姐、明雪搭班,每周轮着做保育,洗过不知多少次拉脏尿湿的裤子了。”
她顿了顿,想起班里的事:“不过萌萌是真乖,从来不会拉裤子尿裤子。说实在的,班里有个小姑娘,刚来的时候真让我意外,都上幼儿园了还穿尿布裤,一来就带四五条。没多久就拉肚子,我给她洗尿布裤时,好家伙,脏得厉害,费了老大劲才洗干净,那滋味真是……要是班里多几个像萌萌这样的孩子,起码省心不少。”
许惠摇摇头:“没办法,我和你周哥从不惯着孩子,也从没打过她,但萌萌性子随你周哥。他以前是陆航飞行员,做事规矩,萌萌三岁起就心里有数。你看这小卧室收拾得多整齐,她的小毛巾、小袜子、小内裤,还有别的衣服,叠得比我都板正,我看着都心疼。”
季冬梅把萌萌往怀里紧了紧,声音里带着怜惜:“哎,真是委屈这孩子了。虽说没人刻意教她这么做,但看着她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我是真心疼。只希望她能在该调皮的时候调皮,该懂事的时候懂事,别总这么憋着自己。”
怀里的萌萌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关切,小眉头舒展了些,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
直升机稳稳降落在机场,滑行至指定停机坪。海岛科研人员有序登上距离旋翼尖五十米远的柯斯达中巴车,周立伟和林峰一天的飞行任务总算结束了。
关闭发动机,旋翼缓缓停转。两人与机械师交接完直升机,快步走向停车场,分别朝着黑色迈腾和白色速腾走去
二十八分钟后,两辆车先后从星滨高速公路的收费站驶出,朝着都汇府的方向开去。
推开家门,周立伟和林峰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景象:许惠和萌萌穿着白底碎花珊瑚绒连衣裙睡衣配同款裤子,脚上是白底碎花毛圈袜;季冬梅则是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配同花纹毛圈袜。三人远远望去,像三个圆滚滚的团子,憨态可掬。
萌萌趿着可爱的小拖鞋跑过来,仰着小脸说:“爸爸,林叔叔,换拖鞋啦。”说着便取来两双拖鞋,踮着脚先后套在周立伟和林峰穿着白色毛巾底袜的脚上。
“真好,给爸爸和林叔叔换拖鞋了。”周立伟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
林峰也忍不住夸道:“周哥,萌萌这孩子真机灵,你和惠姐太会带了。”
周立伟笑了笑:“那也是你惠姐心里有数,她懂怎么带孩子。走,咱们做饭去。”
“好嘞。”林峰应着,跟着周立伟走进厨房。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周立伟颠勺的动作干脆利落,一推一颠间,火苗顺着锅底窜起,食材在高温下发生焦化反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喷出的油烟被美的侧吸油烟机迅速吸走,厨房北窗的绿岛风10寸换气扇也在高速运转,五片扇叶在滚珠轴承电机的带动下飞速转动,将零星逃逸的油烟排到室外,只留下饭菜的清香。
没多久,几道菜端上了餐桌。许惠和季冬梅带着萌萌围坐过来,周立伟和林峰也收拾好厨房,洗了手入座。
一家人吃着亲手做的饭菜,没有外面饭馆那些说不清的调料,每一口都吃得踏实安心。
吃过晚餐,周立伟和林峰收拾干净厨房与餐厅,两人来到阁楼客厅。角落里的美的冷静星三匹变频方柜机正不断送出凉风,驱散了白日的热气。
周立伟拿起放在茶几旁的合影,照片是去年——也就是19年拍的。那时他36岁,转业到北方航空公司已经6年;许惠32岁,萌萌才四岁。照片里的许惠留着长发,齐眉的厚刘海衬着圆圆的脸,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模样,却丝毫不见生育后的臃肿,依旧带着几分青春气。
他摩挲着照片边缘,心里渐渐泛起暖意。自己和林峰搭档,每周一到周五飞直升机接送海岛科研人员,早八晚五,有双休,年薪五十万,日子不算差,却从不敢乱花一分钱。脚上穿的还是军用作训运动鞋,身上除了飞行制服,便是最普通的休闲装。
可他记得,许惠有不少漂亮的衣服、鞋子和丝袜。他懂,妻子不是不爱美,只是有了萌萌后,便悄悄收起了曾经那个爱美的小姑娘心性,成了一位凡事以孩子为先的妈妈。而自己,也从当年的飞行员变成了父亲。他能做的,便是让成为妈妈的她依旧能美美地生活;而自己,身上那份军人的坚毅与果断,从未因身份的转变而褪色。
林峰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出声。他知道,此刻无需多言,默默陪伴便是对这位亦师亦兄的机长最好的慰藉。阁楼里很静,只有空调的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种安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