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城外,通天虹网笼罩下,紧网遏缩这座风雨交加的城市,催枯拉朽的钢铁洪流,黑云压城欲摧之势。
指挥机密室里,屈子与朱厌迎面相拥,眼神中流露出坚毅和不舍。"舰母的隐忧是方程式,我篡改了配方,是争取时间的最佳筹码。"
朱厌不解其意,轻拍其项背,“这不是一件公平的交易。”
屈子感应自动室门,缓缓打开,踏步而出,“不管怎样,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为你争取时间。”
朱厌紧追不舍,“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屈子微微一笑,“计划的一部分。”
屈子站在巨大幕墙前,对着舰母说道:“所有的源代码和裂变方程式的主要参数,以及新配方的研发,我愿意拱手相让。”
舰母机械容颜在大幕墙上晃动,怒道:“屈子,你是天之骄子,万万没想到,你是蔷薇团的成员,你背信弃义,使源泉开发与研究前功尽弃,你对得起你的恩师吗?”
“我自干认罚,请接受光粒传送带。”屈子默然闭目。
屈子走进指挥部后墙传送平台,朱厌阻拦道:“她不会手下留情。”
“我邃晓她的处事风格,这一去将暗无天日。”屈子脱下宽松外套,露出紧身晶片纤维服,“我已经把方程式存储一个特别的地方,她和你亲近,随时自取为用。”
朱厌摇摇头,直言不讳地说:“我对永生毫无兴趣,这违反宇宙法则。”
“此生非彼永生,永恒的载体失去人格意义,意识永存唯一性有待辨正。”屈子站在传送平台中间,光线投射直下,照亮黑发映如雪,纤维服白皙,光的折射使他如晚霞老人,他摊平双手,迎接蓝光到来,“舰母,还等什么。”
光能异常波动,屈子全身挥发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微粒,羽化般轻轻落地。机顶集收器,打下蓝光,采集光粒子,装入光瓶,随即消失。
朱厌手一直紧握着灵动器上,默默地凝视着这无声的告别。
舰母在冥王母舰核心区域的生态改造舱内等候,大司命渐渐地接近她,看着她一头乌黑长发及腰,钛金属曲线身体就像轻巧的蝉翼一样,随着环境的变化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时而隐形,时而透明。
舰母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这座车间是机修流水线,战场上回收的机械智能兵正重新改装生产,一排排机工在操作和维修。“看看我们的遗民。”旋转舱室空间转动,进入战争工厂,武器生产,战车改装,蜂舰装配,一眼望不到边。
舰母挥手,另一组空间映入面画,“智灵基因裂变人,混合态碳硅生物,一批新生的改进型战争机器,新源泉配方,让这些死去的人,重燃生命。千百年来,储备机制,已渐成熟,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也是种族的未来。”
几道光斜射着大司命苍老的脸,“我理解您的信仰。”
“裂变青年军官,提取朱厌优良基因,结合方程式,精炼进阶,从出生就具备全智全能,无需通过后天无用功学习,神经元系统永久储存硬核知识,更像是智囊团,而非天才。”
“他们将来会取代我们吗?或者进化到另一个生物形态。”
“上帝模式,全新品种,裂变基因自动湮灭,不死,裂变参数组合,造成关键因子缺失。使我们的前进步伐重重受挫,这一切都是他干得好事。”
大司命颔首低眉,侧立一旁,“他已经到了。”
舰母的手一挥,眼前幕布焕然一新,穿过冰凉的甲板,磁感应门发出咔咔声响。
大司命迟疑了几步,目光落在灯光下白椅上的人,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忘怀。
舰母推了他一把,“怎么,于心不忍。”
大司命犹豫缓步,“毕竟,他是我得意门生。”
四周是黑色的,中间圆环是白色。舰母绕圈白椅,“招认吧!”
屈子辩解道,“我无话可说,请主母审判。”
舰母拍着手,掌声三响,一张机械面谱飞到跟前,“主母有治罪的权力。”
这张机械面谱变幻七彩光,靠近屈子,激光扫视由头至脚,“屈子,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吗?”
屈子低下头,白光使他的发际越显苍凉,“我篡改了方程式,上帝模式根本不存在。”
舰母一怒之下,拍击白椅,椅背上留下深深的手印,“是你毁了我苦苦经营的新型品种,寻觅的源泉丧失灵性,给我新配方,我要上帝模式。”
屈子咬紧牙根,苍老的手渐显斑纹,“没有上帝模式,没有新配方。”
“不可能。”舰母拉扯屈子的头发,仰望光点,“看到‘逝光’了吗?你是否感到心跳加速,紧张、恐惧、焦虑、内疚,以及一丝丝的彷徨?”舰母的钛合金机械臂在“逝光”里锈迹生绿斑,她猛地缩回手。“光会使你老去,主母,测谎仪,综合分析数据,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主母的七彩脸谱飞近逝光点,“他没有说谎。”
屈子两鬓斑白,皱纹爬满额头,“我一直在撒谎。”
“狡辩,拖延时间,你暗中帮助朱厌,我猜测得没错吧!”
屈子双手如腐木枯萎,唇纹干裂,牙齿颤动,风霜脸颊渐成皱褶,有气无力地说:“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是我坚信道义永恒。”
舰母失去耐性,手划弧线,椅子上的白光消失,屈子苍老的身体,渐渐恢复生气。“大司命,我不想浪费时间,他是你的人,你决定吧。”
舰母离开审训室,大司命像钢铁一样直立着身子,眼神空洞,师生相对,未发一言。
白色椅子后门打开,古老的旋转装置赫然显目,滚球停止,七彩门从穹顶落下,大司命侧立门旁,一声不吭。
屈子离开白椅,走向那道门,师徒目光交错,隐于七彩门。他站在悬崖的石台,心旷神怡,景致格处幽郁,“登高远望,使人心瘁;盘岸巑,裖陈皑皑。磐石险峻,倾崎崖。巌岖参差,纵横相追。陬互横啎,背穴偃蹠。交加累积,重叠增益。”
大司命“面容”显露空中,“时光壁垒。”
屈子扑通跪地,三拜九叩,“教授,期无可期。”
大司命想奉劝他,却闭上口,泪盈湿眶,“面容”飞到巫峰悬石上,远如朝阳,近而迟暮,时光转瞬犹如弹指一挥间,在青苔石壁上激光打出一首诗,“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大司命“面容”拖着雾气的余烟,遁入时空门,“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兮?”
烟霏雾集,缭绕之盛,顷刻而讫,虹销雨霁。屈子跪向时空门消失的方向,化作风尘,游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