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流程比林羡想象的更快——或者说,更冷。
HR系统秒批,企业微信秒踢,工牌注销,门禁失效。她抱着纸箱走出总部大门时,雪又开始下,细盐般的颗粒落在睫毛上,瞬间化成水,像一场来不及酝酿的泪。
纸箱很轻:笔记本、绘图笔、一只空了的玻璃罐钥匙扣,和一张被抽掉芯片的工牌。她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银灰色大楼——28层的灯还亮着,像雪夜里一盏不肯熄的星。她没挥手,转身钻进风雪。
地铁末班车厢空荡,灯光惨白。她坐在角落,把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尾,指尖停在“沈砚”二字上——备注不知何时被系统改成了“梧桐里-BOSS”。头像是一片漆黑,中间一粒微亮的咖啡豆。
她点进资料,拉黑,确认。
系统提示:你将不再接收对方消息。
像一道无声的银河被骤然切断,所有星子瞬间熄灭。
几乎同一秒,手机震动——
【沈砚】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验证信息只有十个字:雁孤飞,也记得归途。
林羡盯着那行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列车穿过隧道,信号短暂缺失,验证框卡在屏幕中央,像一条被暂停的河流。她深吸一口气,点击“忽略”,随后关闭微信,关机。
屏幕黑下去,映出她自己的脸——苍白、瘦削、眼角带着彻夜未眠的淡青,却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锋利。
出站时雪更大,风在隧道口呼啸,像无数面被撕裂的鼓鼙。她竖起大衣领子,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一步一步往出租屋走。身后脚印很快又被新雪填平,仿佛没人来过。
楼道灯依旧坏着,她用手机电筒照明,却再没收到任何闪烁的提示。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孤雁拍翅,节奏急促却坚定。
屋里没开暖气,冷得像冰窖。她把纸箱放在桌上,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跳出自动备份的云盘提示:「归途V18」已完成同步。
光标在文件名上闪烁,林羡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右键——移动到废纸篓,清空。
进度条一闪而逝,像一场雪落无声。
做完这一切,她拉开抽屉,取出那台十年前的旧MP3,插上耳机。电池居然还有电,列表停在最后一首——《归途有风》。
她按下播放,老旧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是低沉的吉他:
“……若你决定远走,请别回头……”
林羡闭上眼,整个人陷进椅背。窗外雪片撞上玻璃,发出细碎的敲击,像无数遥远的鼓点,为一场无声的告别伴奏。
这一夜,她拉黑了星河,也断了身后所有的鼓鼙。
前路无人,归途未卜,却终于——
只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