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
谢烬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理智也在这一刻彻底回归。
他丢掉手中的剑,疯了一般冲上前,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怀里的人儿,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就像一片即将凋零的雪花。
顾清辞冲上来,手指搭在萧雪霁的腕脉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毒性已经侵入心脉,此毒,唯有西域圣物雪莲心可解。”
萧雪霁在他怀里,费力地睁开眼睛。
看着他满是惊痛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无渊……活下去……”
她的手无力地滑落,视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公主府,烛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谢烬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萧雪霁。
他身上的铠甲还未卸下,上面溅落的血迹已经凝成暗沉的褐色,刺眼夺目。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一头受伤后守护着自己领地的孤狼。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言不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顾清辞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他已经检查过萧雪霁的状况,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焚情的毒性霸道无比,再加上她本就有心疾。
两相叠加,她的生命现在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王爷,”顾清辞斟酌着开口。
“公主殿下的情况很危险,必须尽快找到雪莲心。”
“此物生长在西域极西之地的万仞冰川之上。”
“由秘境守护者看守,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谢烬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痛楚。
“西域……万仞冰川……”他低声重复着,声音沙哑。
他小心翼翼地将萧雪霁平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周勇。”他开口。
“末将在!”周勇立刻单膝跪地。
“传我将令。”
谢烬的目光扫过屋内的几位心腹将领。
“大军暂缓攻城,由你和张猛将军共同执掌。”
“一切军务,照原计划行事,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王爷,您要……”周勇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要去西域。”谢烬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为她取药。”
“不可啊王爷!”众将领齐声劝阻。
“西域之地,龙潭虎穴,危机四伏。”
“您是三军主帅,怎能轻易涉险,请让末将等人代您前往!”
“你们?”
谢烬冷笑一声,那笑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你们去了,只是送死。”
“雪莲心有灵,非至情至性之人,不能得见。”
“更何况,守护秘境之人,武功深不可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昏睡的萧雪霁脸上,那抹冰冷的戾气瞬间化为蚀骨的温柔。
“她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这药,必须由我亲自去取。”
他的决定,无人能够动摇。
谢烬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墨迹落在纸上,力透纸背。
他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给周勇等将领的,详细部署了他离开期间的军务安排。
甚至预想了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以及应对之策。
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仿佛他不是要去闯什么九死一生的险境,而只是出门巡视一圈。
第二封信,他写得很慢。
信封上,写着顾清辞亲启五个字。
他将信封好,递给顾清辞,眼神异常郑重。
“顾神医,霜华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用你所有的医术,保住她的心脉,等我回来。”
顾清辞接过信,郑重地点头。
“王爷放心,清辞定当竭尽所能。”
“还有,”谢烬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封信,你贴身收好,若我一月之内,没有回来……”
他的声音顿住,眼中闪过些许难以察觉的脆弱。
“便打开它。”
顾清辞捏着那封信,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他隐约猜到了里面的内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男人。
在心爱之人的生死面前,终究还是安排了最坏的打算。
安排好一切,谢烬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
背上他的无渊剑,又将萧雪霁那枚定情的玉簪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萧雪霁。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呼吸微弱。
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他俯下身,在她冰冷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霜华,等我。”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公主府。
府外,夜色正浓。
他飞身上了一匹早已备好的黑色骏马,那马是他最心爱的坐骑,名曰踏雪。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远方漆黑如墨的天空。
那里仿佛有一双绝望而悲伤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猛地仰起头,对着苍穹,用尽全身的力气,立下了一个誓言。
那声音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和决绝,在整个公主府上空回荡:
“苍天为证,她若安好,我谢烬愿此生再不妄动刀兵。”
“若她有半分差池……”
“我要这天下,为她陪葬!”
话音落下,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驾”的一声厉喝,黑色骏马如同一支离弦的箭。
冲破沉沉的夜色,向着西域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蹄声急,卷起漫天尘土。
很快,那一人一骑的背影,就彻底消失在了危机四伏的茫茫京都之中。
府内,顾清辞看着床上昏睡的萧雪霁,轻轻叹了口气。
他缓缓打开谢烬留给他的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依旧是那般刚劲有力,内容却让他心头巨震。
“若我未归,北靖不可一日无主。”
“先生之才,胜我十倍,且心怀天下。”
“届时,请先生代我执掌北靖,与大晏修好,护佑两国万民。”
“此非我之私愿,亦是霜华之夙愿!谢烬,拜上。”
这哪里是一封信,这分明是一份托孤的遗诏。
顾清辞捏紧了信纸,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有敬佩,有酸涩,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他走到萧雪霁床边,看着她安详却毫无生气的睡颜,低声喃喃:
“殿下,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男人。”
“你们……当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一对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