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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卷 纪元劫，凡躯慈航
第02章 回光返照—车裂飓风道，魂系医楼灯
一辆网约汽车，顶着稀稀拉拉的大雨点，在无人的大道上，从西侧飞驰而来。
司机双眼紧锁前方，双手死死把住方向盘，右脚将油门踩到极限，在保证车辆不失控的前提下，将速度提到了最高。
副驾驶上坐着中年男子，寸长头发硬朗直立，国字脸上面容冷峻，一副墨镜平添了几分神秘感。没有人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少有人敢猜测他在想什么。
他的名字叫胡国强，外号胡国王，时任恒天县靖安局长。
“司机师傅，还能再快一点吗？”
颤抖的声音里，藏不住那抹焦虑、担心和无助。此刻交通广播响起。
“紧急提醒，据气象台最新发布气象数据分析，恒天县城突然涌现狂暴的积雨云，估计半个小时内风力将达到13级，可能有龙卷风，会有特大暴雨，降雨量预计为建国以来之最。气温将急剧下降，有短暂降雪或冰雹，请迅速躲避到安全地带。”
司机师傅也是一脸的焦虑。几天前，宝马大酬宾，他四处筹得30万元，买了心爱的宝马，打算跑跑网约车，赚点钱还债。昨天，他刚获得网约车运营资质，今天接到了第一个订单，喜出望外，却不曾想遇到这种鬼天气。
他心急如焚，完全不敢分神。他虽然是一个出租车老司机，但现在开的是借款买的宝马新车啊，最关键的是，昨天下午缴纳的保险，到现在还没满24小时，就差半小时了。
他不敢再往下想，否则真的会出事，不光是车子出事，车里的四个人都会挂掉。
“大姐，我已经是最大油门了。现在是逆风行驶。刚才您也听到了，半小时内风力将达到13级，我估计现在已经达到8级了。”
副驾驶上的胡国强，看了一下窗外的景象，内心不无忧虑，却仍沉稳说道：“风力已经10级了，司机师傅不要分神。”
胡国强后排，坐着身着高中校服的女孩，齐肩秀发，光滑瘦削的鹅脸蛋上，全是焦虑和恐惧，四肢轻微发颤，胸口起伏凌乱。尽管如此，愁容也难掩她隐约散发的秀丽灵气。
雨点突然密集起来，裹挟着狂风，疯狂拍打挡风玻璃。
林老师愈发焦急，脸都扭曲变形了。她最大的担心，恐怕就会成为现实了。丈夫去世前，曾告诉她一个祖传说法，祖上世代单传，将在不久后终结。
突然间，“嘀嘀嘀”的声音，撕裂了可怕的沉默。
“局长，病人突然醒了，心跳也恢复到了正常，血压还有点偏低。”
“医生怎么说？”胡国强回复。
“指标短暂回升，但皮层功能即将永久性丧失，这是……典型的终末苏醒现象。”
胡国强心里一沉，这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回光返照了，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道尘封的记忆，再次撕裂心口旧伤。
“哎，天意弄人，常人道父债子还，我这里却是父债子也债啊。”
内心天人交战的他，脸上却仍是冷峻严酷，强行压住内心的情绪，车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胸口内衣口袋里，一枚温热的残破军功章，竟然也震动了几下。军功章是别人的，他珍存至今。
林老师紧盯着胡国强，试图读出电话里的吉凶，却看不出任何讯息。
几秒钟后，林老师忍不住问道：“胡大哥，是医院来电吗？是不是已经？”
声音撕心裂肺，却低沉无力。
“是的，少奇醒来了。”胡国强实话实说。
林老师脸色略微缓和，女高中生身形也不再颤抖，但很快又绷紧了，甚至上下牙齿都嗑得响了几下。
“不过，医生说，5分钟后，少奇将会彻底陷入植物人状态，甚至有可能死亡。照这个速度，应该能赶上最后一面。”
胡国强心里也很难受，不过依然是实话实说，尽管担心林老师现在就可能倒下。
林老师却是一脸的平静，或许这就是大悲之后的放下吧。回光返照，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这么个时刻，只是经历早晚而已。
女高中生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狂风暴雨拍打在脸上，但她心中充斥的不再是恐惧，而是焦灼与悲伤。
“这是命运啊，我只能接受上天安排。司机师傅，还是请你继续开快一点，我希望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霎那间，女高中生扭头看了一眼，所见景象让她惊诧无言，甚至心生恐惧。
她曾从历史得知，古人伍子胥带着太子建逃跑，因担心路上严查而一夜白头。约千年后，周兴嗣因担心无法完成梁武帝的千字文，而一夜白头。
她曾以为这些是杜撰或夸大，但眼前的事实让她不得不信，林老师的一头黑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由黑变白，像是积攒了百年的残冬冷雪，于炎热夏季暴烈降临。
这一瞬间，女高中生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仿佛目睹了时间在一个人身上加速崩塌，从呱呱坠地到中年身心焦虑，需要四十多年，从满头黑发到白发满头，只需一瞬间。
如果是李少奇变成了植物人，那么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以后，他母亲每天都要看着他、服侍他，直到他醒来、死去或者他母亲老死而去。如果李少奇死亡，那么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也是他母亲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尽力。”
或许是受到林老师声音的感染，司机师傅还是回了三个字。
突然间，风停雨歇，强大的阻力瞬间消失，似乎从来就不存在过。网约车本来铆足了劲，要对抗13级的风阻，此刻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速度计马上就要爆表。
“啊！”
三声惊恐的尖叫同时发出，胡国强只是哼了一声，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赶紧提示道：“司机，龙卷风即将到来，一定要握紧方向盘。”
老司机毕竟是老司机，200多迈的速度，也不是没玩过，所以很快镇定下来了，准备减速。他正要减速的时候，狂风突然又起来了，这回却是变成由西向东，风力却更大了。
速度计瞬间爆表，车身如出膛的炮弹般猛射而出，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几秒钟后，风停车止，正好在医院门口。
“快下车，龙卷风马上到来。”
胡国强在车里大喊，随后强推开车门，狂风几乎将他掀倒。他转头，看见医院惨白的灯光，在漫天昏黑中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