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结束后的第一个满月夜，浪站在渔村新建的瞭望塔上，看着月光在海面铺就的银色航道。三个月前那场血战的伤疤还留在渔村的每一块木板上，也刻在每个幸存者的眼睛里。
"船长。"阿杰的声音从梯子下方传来，"珍珠说通讯设备调试好了。"
浪点点头，却没有立刻下去。他的目光追随着远处海面上那道若隐若现的金色背鳍——那条六鳃鳃鲨还活着，而且变得更加强大。自从小岸用逆转录酶救了它之后，它的体型又增长了近一倍，背鳍上的伤疤变成了耀眼的金色，在月光下像一把燃烧的剑。
"来了多少人？"浪终于开口。
"十七个。"阿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都是看到暗号后自己找来的。"
浪走下瞭望塔，穿过重建后的渔村。新建的木屋比原来的更加坚固，墙壁里嵌入了从"白鲨号"残骸上回收的金属板。几个村民向他点头致意，眼神中不再有恐惧，而是一种新的情绪——期待？信任？浪还不太确定。
珍珠的实验室设在原阿海家的地下室。走进去时，浪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十七个形态各异的生物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人类，有半人半鱼的变异体，甚至还有几个明显是基因改造失败的产物：一个长着鳃裂的少年，一个手臂已经变成触须的中年男人，还有...浪的瞳孔收缩——一个770克隆体的幸存者！
"你确定要这么做？"珍珠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
浪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那个770克隆体，对方立刻绷紧身体，露出防御姿态。但浪只是伸出手，像当年徐三对他做的那样，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肩膀——那里有个波浪形的伤疤，和浪曾经的刺青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浪说。
克隆体的眼睛瞪大了，随后慢慢放松下来："他们说...你是原型体。"
"现在我是你的船长。"浪转向所有人，"前提是你们愿意遵守我的规则。"
"什么规则？"触须男人粗声问。
浪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不伤害无辜；第二，不强迫变异；第三..."他停顿了一下，"永远把渔村放在第一位。"
一阵沉默后，鳃裂少年突然跪下，其他人陆续效仿。浪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实验室里那种空洞的服从，而是找到了归属的狼群。
"起来吧。"浪扶起少年，"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实验体，而是'海魂军'的成员。"
珍珠调出一张全息海图："根据情报，国际基因管控组织正在马尼拉重建基地。他们改进了基因毒剂，下次..."
"不会有下次。"浪打断她，"我们要主动出击。"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海图上立刻亮起十几个红点——全是已知的基因研究设施。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南中国海的一个新建平台，标注着"方舟二号"。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浪指向那个平台，"但不是摧毁，而是占领。"
阿杰倒吸一口冷气："船长，那里至少有..."
"两百名武装人员，声呐网，基因检测系统。"珍珠接话，"强攻等于自杀。"
浪露出鲨鱼般的微笑："谁说我们要强攻？"
计划在满月之夜执行。浪站在改装过的渔船上，看着海面下若隐若现的荧光蓝轨迹——那是海魂军的先锋队，由六鳃鳃鲨带领的变异鱼群。它们背上固定着微型干扰器，能暂时瘫痪声呐系统。
"信号来了。"珍珠的机械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鱼群就位。"
浪转向身后的混编部队：三十名渔村精选的战士，十五名变异体，还有...小岸。三岁的孩子被小满抱在怀里，耳后的鳞片微微发亮。浪本不想带他，但只有小岸能与变异鱼群完美沟通。
"记住，"浪单膝跪地，与小岸平视，"你只需要告诉鲨鱼爷爷该去哪里，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小岸严肃地点头，伸出小手触碰海面。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海水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泛起波纹，那些波纹竟然组成了一幅简单的地图！六鳃鳃鲨的背鳍划破水面，像指针般指向"方舟二号"的方位。
"出发！"浪下令。
舰队在夜色掩护下驶向目标。当"方舟二号"的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时，浪的耳鳍微微颤动——虽然失去变异能力后他的感官迟钝了许多，但多年的海上经验让他依然能捕捉到危险的频率。
"不对劲。"浪突然说，"太安静了。"
珍珠调出热成像："平台上确实有人，但都在...睡觉？"
浪的直觉警铃大作。就在他准备下令撤退时，整个"方舟二号"突然亮如白昼！数十盏探照灯同时照射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扩音器里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欢迎回家，769号。我们等你很久了。"
是夜枭的声音！但怎么可能？浪亲眼看着他在海底实验室被...
全息投影在平台上方亮起，显示出一个戴着夜枭面具的人影："惊讶吗？每个夜枭都是可替换的零件。现在，请看看你的礼物。"
平台侧面突然打开，露出一个透明舱体——里面漂浮着十几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有一个熟睡的婴儿！浪的血液瞬间冻结，因为他认出了那些婴儿耳后的鳞片特征...全是小岸和小汐的翻版！
"用你儿子掉落的乳牙克隆的。"夜枭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现在，让我们看看父亲会为孩子们做到什么地步？"
浪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更令他心惊的是小岸的反应——孩子突然尖叫起来，耳后的鳞片全部竖起，眼睛变成了和浪从前一样的湛蓝色！海面随之沸腾，数百条变异鱼群疯狂撞击平台基座。
"浪！"珍珠突然大喊，"看这个！"
她的机械臂调出另一个画面：平台底部有个不起眼的舱门正在悄悄打开，十几艘快艇鱼贯而出——这是调虎离山！夜枭真正的目标还是渔村！
"阿杰！带一半人回防！"浪吼道，"其他人跟我..."
话音未落，一道刺眼的蓝光从平台顶部射下，正好笼罩住浪所在的船只。浪感到一阵剧痛——是基因检测光束！它像活物般钻进每个毛孔，寻找残留的变异痕迹。
"啊——！"浪跪倒在甲板上，皮肤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更可怕的是，小岸也痛苦地蜷缩起来，鳞片不受控制地增生！
"逆转录酶失效了！"珍珠试图用机械臂遮挡光束，"他们在重新激活你们的变异基因！"
夜枭的笑声在海上回荡："没错！我们要的不是你的投降，而是你的完全体！"
浪在剧痛中看向小岸。孩子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兽瞳，牙齿变得尖锐，手指间开始长出蹼膜...而浪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生可怕的变化——鳞片从每个毛孔钻出，骨骼扭曲变形，意识逐渐被原始的杀戮欲望吞噬...
就在他即将失去理智的瞬间，一个冰凉的小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是小岸！孩子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身边，眼中虽然充满痛苦，却奇迹般地保持着清醒。
"爸爸...不..."小岸结结巴巴地说，"鲨鱼...爷爷...说...陷阱..."
浪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强忍变异痛苦，看向海面——那条六鳃鳃鲨正带领鱼群有规律地撞击平台特定位置，像是在...指路？
"珍珠！"浪嘶哑地吼道，"分析鲨鱼的撞击点！"
机械义眼急速闪烁："天啊...它在指出平台的薄弱环节！就在..."
一道闪电般的灵感击中浪。他挣扎着爬到船边，对着鲨鱼大喊："带他们去！按计划进行！"
六鳃鳃鲨立刻调转方向，带领鱼群和混编部队冲向平台西北角。夜枭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慌忙调集火力拦截，但为时已晚——变异鱼群已经将干扰器贴在了指定位置！
"现在！"浪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珍珠按下引爆器。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嗡"响——但整个"方舟二号"随之倾斜！那些精心设计的薄弱点在共振频率下依次崩溃，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不！"夜枭的投影扭曲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浪艰难地站起来，鳞片已经覆盖了全身，"二十年前，徐三就在同样的位置埋下了炸药。"
平台开始解体。浪抱起变异到一半的小岸，下令全员撤退。当他们的船只驶出危险区域时，"方舟二号"已经半沉入海，夜枭的尖叫和婴儿培养舱的警报声混成一片地狱交响曲。
"那些克隆婴儿..."珍珠犹豫地问。
浪看向正在恢复常态的小岸，声音坚定："派人去救。每个生命都值得选择自己的道路。"
回航途中，浪站在船尾，看着逐渐远去的残骸。这一战他们赢了，但代价是什么？小岸的基因被重新激活，他自己也变回了怪物...而夜枭的话像毒蛇般盘踞在心头：每个夜枭都是可替换的零件。
"在想什么？"珍珠走到他身边。
浪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渔村的方向。月光下，那条六鳃鳃鲨的金色背鳍依然清晰可见，像一把永不熄灭的火炬。
"我们需要更多盟友。"浪最终说，"人类，变异体，甚至...那些曾经是敌人的基因改造体。"
珍珠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理解了什么："你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
"不是势力，是家园。"浪纠正道，"一个任何生命都不必隐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