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路嘉越瞬间瞪大双眼，坐直上半身，把双腿从自己面前的茶几表面放下来，整个人险些立刻从自己坐着的单人沙发上跳起来，也险些把自己手中的那一串还没吃完的烤肉扔出去。
“包厢里的吊灯……竟然会……突然发出强烈的亮光？还……一下子……就把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晃得睁不开眼？”
“不是，”关铮深吸一口气，露出严肃的表情，把自己刚刚拿到手中的那一串烤肉重新放回到塑料餐盒的边缘位置，双手十指紧扣，“不是吊灯发出的光。那道光，是一道突然从吊灯周围的空间冒出来的光。我能感觉到，它和普通的灯光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路嘉越没有立刻继续发问，只是保持认真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姿势，上半身略微向前倾斜，双眼瞪到最大，露出一副十分好奇却又略微带有几分怀疑的神态。微弱的光芒开始从他的瞳孔之内冒出来。
“我知道，”关铮苦笑一下，略微低下头，把目光投向路嘉越的双眼，整个人显得十分尴尬，“我这样说，你很可能不信。大多数人都很难相信。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不怎么敢相信。但是，我能确定，我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虽然……它从出现到消失的这个过程……差不多只有一瞬间，最多也就是几秒钟。我那两个同事和我说，他们两个看到的基本也和我一样。我们都相信，那不是普通的光。”
“那……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光？你能形容它吗？”路嘉越问。
“嗯……”
关铮低下头，抬起两根手指，用手指夹起摆放在茶几一侧的一根用过的烤肉签子，用这根签子的表面敲击另外几根用过的签子，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
路嘉越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紧握那一串还没吃完的烤肉，另一只手紧紧地夹住手里的一次性筷子。他记得，关铮此前几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态。平日里，每当关铮主动和他聊天的时候，很少会主动提起自己在工作时遇到的事，更不会主动地提到自己在工作中遭遇到的困难或者意外情况。他明白，每个人都难免会在日常工作中遇到一定的难处。
“如果……只从表面上形容它的话，它就是一道非常明亮的光。它是亮白色的，和吊灯发出的那种白光完全不一样，亮度比吊灯发出来的光要亮得多。我当时正在陪一位会跳舞的客人一起跳双人舞，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征兆，更没有去看吊灯周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就看到那道光从吊灯周围的空中突然显现出来，并猛烈地闪烁起来，再迅速地向整个包厢蔓延。包括我在内，整个包厢里的所有人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被这道光晃得睁不开眼。然后，我就听到客人摔倒的声音，还有酒杯、酒瓶、盘子摔到地板上并摔碎的声音。我完全没看清，那两位客人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路嘉越略微皱起眉头，眯起眼睛，两条眉毛有节奏地抽动几下。
“你们店里的灯……全都不会发出那样的光，是吗？”
“是的，”关铮立刻坚决地回答，“我确定，装在包厢里的每一盏灯都不会发出那么强烈的亮光。吊灯发出的光是柔和的白光，即使把亮度调整到最大程度，也很难会让大多数正常人产生刺眼的感觉。用来烘托气氛的彩灯虽然有很多种颜色，但其中也没有那种特别强烈的亮白色。而且，那一间包厢的吊灯周围是没有装彩灯的，天花板上也没有安装笔直向下照射的彩灯。我们店里的每个包厢里面装的彩灯的颜色、位置、排列顺序可能不完全一样，但一般都是尽可能地分散开安装的。每个包厢里面的彩灯都基本不会集中地照亮同一片固定的区域，更不会集中地照射吊灯周围的区域。”
“那就奇怪了……”
路嘉越刻意地拉长语气，从唇齿之间吐出一口气，把脑袋转向斜前方，扫视天花板的角落，嘴角轻微地抽动一下。
“照你这么说，难道……那一道光……不是正常现象？你们接待的那几位客人……肯定也没随身带着什么能够发光的东西吧？”
“应该是没有，”关铮回答，“她们几个只带着随身的中小号手提包，包里应该也没有装着什么能够发出特别强烈的亮光的东西。我们几个全都想不明白，包厢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道亮光。我们自己也都不怎么相信，都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但是，我们也都确实被那道光晃得睁不开眼。直到它消散之后，我们几个才逐渐反应过来、才逐渐能够重新看清周围的东西。也正是在它消散之后，我才想明白，那两位玩骰子的客人应该也是因为被那道光晃眼并吓到才会摔倒在地上的。”
路嘉越露出略微有些放松的神态，重新把后背倚靠到单人沙发的靠背上，抬起手中的那一串烤肉，把烤肉塞进嘴里，开始咀嚼。
“我们几个都不清楚，那道光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关铮继续说，“经理也没有仔细地问我们，只是让我们先帮忙收拾现场而不要着急讨论这件事。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也是不怎么相信我们的话的。只不过，我们也实在找不出其他任何更合理的解释，甚至想不出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还好，那两位客人都没有真的受伤，只是摔得身上有些疼再加上喝太多酒而导致自身不舒服。要不然，经理肯定要当场责怪我们。”
“你们经理没有立刻罚你们？也没有让你们负什么责任？”路嘉越再次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
“是，”关铮重重地点头，随即轻微地呼出一口气，“因为那两位摔倒的客人都没有真的受伤。而且，她们的几个同伴也对经理说，我们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更没做错什么。这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她们真的受伤，我们肯定都是要受罚的，甚至还有可能干不下去，更有可能被她们的家属找麻烦。”
“那是肯定的啊……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爱找麻烦的人……尤其是女的……麻烦事一大堆……”
路嘉越露出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嘴角向下一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哼。随后，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重新瞪大眼睛。
“对了，你们接待的这一批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她们全都是……年轻的女的吗？”
“是，”关铮点头，“一共有五个人，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的女的。从她们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用的包来看，她们可能都是家里挺有钱的人，或者只是挺能花钱的人。不过，在这五个人当中，那三个没有出意外的人都算得上是比较明事理的，也是能够沟通的。看到那两个女的都没受什么伤，她们三个就都没有要求我们必须负责任，还主动去安抚她们的那两个喝太多酒的同伴。最后，经理答应给她们免单，又带领我们一起向她们道歉，还给那两个喝多酒的女的提供醒酒药，才没让这件事闹大。”
“嗯……哼……”
路嘉越略微低下头，伸出两根手指，用指尖抚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
“那么……这件事就能这样过去吗？那两个女的能不再追究你们？你们店里接下来是不是还得把包厢检查一遍，再争取弄清楚那道光的来历？”
“这些，我都没法确定，也没办法决定，”关铮先连续摇头，再叹一口气，“这些事，至少也得是经理来考虑并且决定。经理还可能需要把这件事上报给公司的总经理。如果这件事真的闹大，还很可能会惊动上面的大老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不是我能够决定和改变的。”
“也对，也对！”路嘉越连连点头，“这种事，你们的大老板确实很可能会亲自过问！哪怕没惹出什么比较严重的后果，这种意外也确实是正常的领导都不能忽视的！而且，无论是你们这家店的经理，还是上面的大领导，都不太可能完全相信你们的描述！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没有亲眼见到你说的这些事！”
关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自己手中的肉串，咬下一大块肉，迅速地把这块肉吃下去。
“你们在聊什么呢？”
沉稳的声音突然从推拉门后方传出来。紧接着，推拉门不紧不慢地打开。
齐承光的身影从推拉门后方的隔间里显现出来。他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走到路嘉越所坐的单人沙发的侧面，先把目光投向摆放在茶几上的外卖盒和塑料袋，再扫视路嘉越和关铮的面庞。
“啊？”
路嘉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连忙转过身，把脑袋转向推拉门的方向，整个身躯向斜后方倾斜一下，把目光投向面色平静的齐承光。
“齐……齐哥？你没睡吗？”
“齐哥，你……还没睡啊？”
关铮也立刻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把自己手中还没吃完的肉串放下。他记得，一般情况下，在这个时间段，只要齐承光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基本已经上床睡觉。齐承光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地熬夜的人，也很少会在深夜醒着。
“我有点睡不着，又有点口渴，想去接点水喝。”
齐承光完全没有对自己的两个室友感到意外，只是抬起手掌，把自己握在手中的水杯举起来，并轻微地摇晃它。
“你们俩正在聊什么呢？我刚才没听清，只听到你们好像在聊一件挺大的事。”
路嘉越当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关铮，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嗯……是这样的，齐哥……”
关铮略微低下头，犹豫一下，用指尖抚摸自己下巴上因为刚刚刮过一遍而显得整齐的胡渣。不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示意齐承光先坐下。看到齐承光在长沙发的中央位置坐好之后，他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事再仔仔细细地给齐承光讲述一遍。
齐承光不声不响地听关铮讲述，完全没有插话，也没有提问。直到关铮把整件事讲完之后，他才略微低下头，露出严肃而认真的表情，抬起手掌，把手肘竖立到自己的膝盖上，用手背托住自己的下巴，既像是在思考问题、也像是有些不太相信关铮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