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矿场幽冥
油纸包里是张麻纸，上面用炭笔画着矿场布局，标字用的是苏州人习惯的“简化俗字”，“主矿道”“仓库”旁还画了极小的苏州园林式符号——用亭台代表守卫点，用桥梁代表通道。
“昨晚文谦叔从矿场回来，神色慌得很，衣服上沾着的红土比平时多，连他最宝贝的苏州折扇都丢了。我听见他跟父亲在书房吵架，说‘矿场里来了些陌生人，穿玄色劲装，腰间有鬼头纹，还问起了十年前的矿难’。父亲骂他‘勿要声张，仔细坏了苏州老家的根基’，还说‘那些人是苏州族叔派来的，动不得’。”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还听见父亲说‘墨金砂已经运了三船去苏州，剩下的要在月底前运完’，好像是要卖给什么‘江南商号’。”
周韶华的心跳猛地加速，鬼头纹正是幽冥教人的标识！她握紧油纸包：“妹妹告诉这些，就不怕你父亲怪罪？”
苏琬低头抚着腕上的苏州银镯，声音带着苏州女子的柔中带刚：“我晓得父亲在做不好的事。前几日陈忠叔来府里，偷偷跟我说‘小姐要保重，苏家在苏州的祖宅和田地，怕是要保不住了’。我不想看着家里人犯错，更不想连累苏州的族人。”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苏州河的春水：“周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若苏家真出事，能不能帮我回苏州投奔叔公？”
“我答应你。”周韶华郑重地点头，将油纸包藏进披风内侧，“妹妹放心，只要你没做错事，我定会护你周全。对了，你哥哥苏文谦，上月定做金箔纸鹤是做什么用的？”
苏琬的脸色白了几分：“不是做灯盏的，我听见文谦叔跟人说‘纸鹤是接头用的，翅尖的字对应不同的人’。还有，我看见他给陈忠叔塞过个纸包，里面像是银子。”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楼下传来张全的声音：“小姐，家主让您去前厅，说有客人来了。”苏琬脸色一变，连忙推着周韶华往侧门走：“姐姐快从侧门走，侧门通着后巷，不会被人发现。记住，矿场的陌生人夜里才会活动，你们要是去查，一定要小心。”
周韶华刚走出侧门，就听见苏琬的声音响起：“张管家，我有些不舒服，要晚点去前厅。”
周韶华骑着马离开后巷，刚拐过街角，就见周韶光带着捕快候在那里，阿福手里还捧着父亲的旧案卷宗。
她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掏出矿场分布图：“哥，有重大发现！矿场里有幽冥教的人，苏文谦定做纸鹤是为了接头，陈忠的死肯定和他们有关！苏琬还说，苏家把墨金砂运去了苏州，卖给什么‘江南商号’，背后还有苏州的族叔撑腰！”
周韶光接过分布图，铺在旁边的青石台上，阿福连忙将琉璃灯举过头顶——虽是白日，灯的绿光仍能照清图上的细痕。他对照着父亲案卷里的矿脉图，发现苏琬标的“陌生人”位置，正是父亲标着“支矿道”的地方，而那里正是十年前矿难的发生地。
“苏琬标的守卫点，和父亲记录的矿场守卫位置一模一样，看来她画得很准。”周韶光指尖点在“仓库”旁的亭台符号上，“这里应该是墨金砂的存放点，昨晚马车拉的就是从这里运出来的墨金砂。”
朱正也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张纸条：“推官，卑职刚才在苏府门口盯着，看见两个穿玄色劲装的人从侧门出来，腰间有鬼头纹，手里拿着张地图，上面画着西山矿场的标记，还听见他们说‘今晚亥时动手，拿下周推官’！”
“还有，苏琬说苏文谦昨晚从矿场回来神色慌张。”周韶华补充道，“那辆马车昨夜丑时才回城，肯定是去矿场接人了。对了，我在绣楼的漏窗看见西院仓库有护卫看守，说不定里面就藏着墨金砂！”
朱正也上前一步：“推官，卑职刚才在苏府门口盯着，看见两个穿玄色劲装的人从侧门出来，腰间有鬼头纹，往西山方向去了！”
周韶光握紧手里的矿场分布图，苏衍的应对、马车的红土、苏琬的密信、幽冥教的踪迹……所有的线索都像苏州园林的回廊，最终通向了西山矿场。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日头已升到半空，西山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是藏着无数秘密的巨兽。
“朱捕头，你带十个捕快，去西角楼码头埋伏，盯着苏家的船只，若有墨金砂运出，立刻扣押。”周韶光转身吩咐，语气沉稳有力，“阿福，你回府取父亲的矿难卷宗和府尹的令牌，再带五个衙役赶来汇合。韶华，你去漕运司，让李三主事调派三艘漕船，在西山码头待命，防止苏家从水路逃脱。”
他顿了顿，翻身上马，腰间的银鱼袋撞在马鞍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先带两个捕快去西山矿场探查，你们随后赶来。记住，亥时之前必须到位，幽冥教的人要动手了！”
朱正等人齐声领命，朱正还特意检查了腰间的刀，沉声道：“推官放心，卑职定守好码头！”
周韶光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朝着西山方向疾驰而去，袖中的鲤鱼香囊随着颠簸轻轻晃动，银线绣的鲤鱼像是要跃出囊外。
马蹄声踏过青石板路，朝着西山方向疾驰而去。周韶华望着周韶光的背影，握紧了藏在披风里的油纸包——她知道这一去凶险，更知道苏家背后牵扯着苏州的庞大势力，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江南商界的动荡。
而此刻的苏府前厅，苏衍看着桌案上苏州老家寄来的密信，信纸是苏州特制的“澄心堂纸”，上面的字迹是苏州族老的手笔，用的是苏州特有的“蝇头小楷”。
信上写着“幽冥教已备好，亥时取周韶光性命，墨金砂速运苏州，不可延误”。
苏衍将信凑到烛火前点燃，纸灰落在苏州紫砂烟灰缸里，他端起茶盏，却发现茶汤早已凉了。
苏琎把玩着玉扳指，嘴角勾起冷冽的笑，吴语说得极轻：“父亲，鱼儿上钩了。周韶光带的人不多，幽冥教的人在矿场的支矿道设了埋伏，亥时一到，就能让他有去无回。苏州那边的船已经在西角楼码头待命，今晚就能把最后一批墨金砂运走。”
苏衍点点头，眼神阴鸷：“记住，动手要干净，别留下痕迹，免得连累苏州的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