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暹罗暗渡露杀机
“朱都督,”郑和转向朱荣,目光锐利,“水师战船即刻分为三队:一队由你亲自率领,驻守主航道,加固船身防御,备好火油与弩箭,重点拦截敌船主力;二队由陈武统领,支援青屿礁、鹿角湾两处炮台,确保侧翼航道无虞;三队作为机动力量,由我亲自调度,随时填补防线缺口,接应各处。”
“好!”朱荣沉声应道,他深知郑和的部署滴水不漏,主航道是敌船必经之路,侧翼则是防御薄弱点,机动队的设置更是能应对突发状况。
“王承业知府,”郑和又看向匆匆赶来的地方官员,“粮草、淡水、药品即刻清点造册,优先运往各炮台和水师战船。传令琼州城内商户,暂停非必要贸易,组织青壮年协助搬运物资,老弱妇孺迁往城内安全区域,备好防火、防乱预案,严防奸细趁机作乱。”
王承业躬身领命:“郑总兵放心,下官已安排妥当,粮草足够全军三月之用,药品也已从各州府调集完毕,城防也加派了人手,绝不让后方出乱子。”
郑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诸位,琼州湾是大明海上丝绸之路的咽喉,守住这里,不仅是守住一方疆土,更是守住陛下怀柔远人、通好四夷的国策。爪哇、暹罗勾结作乱,妄图阻断商路、掠夺财富,此乃逆天而行。我等受皇恩重托,当同心同德,死战不退,让域外蛮夷知晓,大明海疆,绝非轻易可犯!”
“死战不退!”朱荣、张诚、陈武等人齐声高呼,声音洪亮,震得窗棂微微作响,眼中满是决绝之色。
接下来的三日,琼州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成了一股绳,所有备战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推进。铁匠铺里,回风炉的火光比往日更盛,“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昼夜不息,火星飞溅到墙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红色弧线。周亮带着民夫们轮班锻打,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就用布条缠着铁钳继续作业;林墨则趴在图纸上,反复核算炮架的承重与角度,手指被炭笔磨出了厚茧,依旧不肯停歇。
各炮台处,兵士们和民夫们合力抬运靖海炮,每门炮重达三千余斤,需要二十余人协作,喊着号子一步步挪上炮台。张诚带着徒弟们逐个调试,用铜尺测量炮管精度,用木炭标记瞄准刻度,还亲自演示装填、点火、退弹的流程,确保每个操作兵士都烂熟于心。炮位旁,弹药箱整齐码放,实心弹、霰弹、甚至刚赶制出的八十发开花弹分门别类,乡勇们背着火药包,往来穿梭,汗水浸透了衣衫,却没人叫苦喊累。
郑和则几乎不眠不休,白日里登上各炮台督查进度,用望远镜观察海面动静,夜晚则在府衙灯光下推演战术,将九宫炮阵的射击角度、水师战船的接应路线、各炮台的通信暗号一一细化。他还特意让人制作了数十面信号旗,约定了“敌船靠近”“请求支援”“集中火力”等十余种指令,确保战时各部队协同无误。
第三日傍晚,最后四门靖海炮终于运抵指定炮台,九门黝黑的巨炮如同九尊镇海神兽,分别盘踞在虎头崖、半月湾、青屿礁等六处要害之地,炮口直指茫茫大海。郑和登上虎头崖主炮台,望着海面尽头的落日,余晖将海水染成一片金红,他伸手抚过靖海炮冰冷的炮管,上面“靖海”二字在霞光中泛着微光——这是张诚特意让人刻上的,既是炮名,也是誓言。
“总兵,斥候船传回消息!”一名水师兵士快步跑上炮台,递上一封密封的纸条,“爪哇主力舰队已离开魔鬼礁,正向琼州湾驶来,共计三十艘战船,其中十艘为大型楼船,每艘船尾都架着红夷大炮,预计明日清晨即可抵达外海!”
郑和接过纸条,快速看完,眉头微蹙却神色平静:“传令下去,全军进入一级戒备!各炮台兵士全员到位,水师战船按预定阵型展开,信号兵坚守岗位,一旦发现敌船,即刻示警!”
“是!”兵士们齐声应道,转身匆匆离去。
夜色渐深,琼州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以及偶尔从炮台传来的兵士换岗的低语。郑和没有回府衙,而是留在了虎头崖炮台,与兵士们一同值守。他坐在炮架旁,拿出随身携带的《武经总要》,借着油灯的微光翻阅,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他多年征战的心得。
“总兵,夜深了,您歇会儿吧?”朱荣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轻声说道。
郑和合上书本,接过粥碗,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疲惫:“朱都督,你也辛苦了。明日一战,关乎琼州安危,容不得半点疏忽。那红夷大炮威力不弱,咱们的靖海炮虽射程相当,但数量略少,关键在于九宫炮阵的协同,绝不能让敌船突破任何一处炮台。”
“总兵放心,”朱荣坐在他身边,望着远处的海面,“各炮台都已演练多次,信号旗也熟记于心,一旦敌船进入射程,九门炮会同时开火,形成交叉火力,定能让他们寸步难行。水师这边也已备好火油船,若敌船靠近,便冲上去焚烧他们的船帆,让他们失去动力。”
郑和点了点头,心中愈发安定。他知道,麾下将士皆是身经百战之辈,民夫们也同心同德,再加上九宫炮阵的地利与火器优势,此战虽险,却并非没有胜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海面上还笼罩着一层薄雾。虎头崖瞭望塔上的兵士突然高声喊道:“总兵!朱都督!前方发现敌船!黑压压一片,正在靠近!”
郑和与朱荣立刻登上瞭望台,举起望远镜望去。只见薄雾之中,三十艘爪哇战船如同黑云压城般驶来,十艘大型楼船位于中央,船体高大巍峨,船尾的红夷大炮如同狰狞的巨兽,炮口闪着幽光;其余二十艘中小型战船分列两侧,形成庞大的楔形阵型,气势汹汹。
“各炮台注意!敌船距离十里,按预定方案准备!”郑和拿起信号旗,用力挥动,红色的旗帜在晨风中格外醒目。
六处炮台上的兵士立刻行动起来,装填火药、嵌入炮弹,点燃引火绳旁的备用火折子,动作有条不紊。水师战船也已摆开雁形阵,在主航道两侧展开,船帆鼓足,弩箭上弦,火油船潜伏在侧翼,随时准备出击。
爪哇舰队渐渐逼近,为首的楼船上竖起了一面黑色旗帜,上面绣着爪哇国王的图腾。舰队在距离琼州湾五里处停下,显然是在观察防御部署。片刻后,一艘小型快船从舰队中驶出,朝着主航道驶来,船上插着一面白旗,似乎是来劝降的。
“总兵,要不要放他们过来?”朱荣问道。
郑和冷笑一声:“爪哇人野心勃勃,劝降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窥探咱们的布防。传令虎头崖炮台,鸣炮警告,若再靠近,直接击沉!”
信号旗挥动,虎头崖的一门靖海炮轰然作响,炮弹落在快船前方的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快船见状,立刻掉头返回,很快消失在舰队之中。
没过多久,爪哇舰队突然动了起来,十艘大型楼船一字排开,红夷大炮的炮口对准了虎头崖和青屿礁两座主炮台,显然是想先摧毁核心防御,撕开缺口。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十门红夷大炮同时开火,炮弹如同巨石般朝着炮台飞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在虎头崖周围的礁石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整个炮台都在微微震动。有几发炮弹落在了炮台的石墙上,石屑纷飞,却未能撼动坚固的炮位。
“各炮台!按预定角度射击!集中火力攻击敌船楼船的船身和炮位!”郑和高声下令,手中信号旗快速挥动。
“轰隆!轰隆!”
九门靖海炮同时轰鸣,回应着爪哇人的挑衅。虎头崖和青屿礁的四门靖海炮瞄准了最前面的两艘爪哇楼船,实心弹带着火光射向敌船,其中一发精准地击中了为首楼船的红夷炮位,炮身瞬间被炸得变形,木屑与铁屑四溅;另一发则击中了船身侧面,海水汩汩涌入,船身渐渐倾斜。
青屿礁炮台的靖海炮则发射了霰弹,密集的铅粒如同暴雨般落在敌船甲板上,爪哇兵士惨叫着倒下,混乱瞬间蔓延。其余炮台的靖海炮也纷纷开火,或攻击敌船船帆,或封锁航道,九宫炮阵的交叉火力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爪哇舰队牢牢困住。
“水师出击!”郑和见状,立刻下令,“绕至敌船侧翼,攻击他们的船尾舵位!”
水师战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朝着爪哇舰队的侧翼包抄过去。船上的弩箭齐发,火油船借着风力靠近敌船,将点燃的火油倾泻而下,熊熊大火瞬间在几艘中小型战船的船帆上燃起,浓烟滚滚,遮住了天空。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海面上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喊杀声、爆炸声、浪涛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爪哇的红夷大炮威力虽猛,但九宫炮阵的协同作战让他们难以集中突破,再加上水师战船的不断骚扰,舰队渐渐陷入被动。有几艘中小型战船试图突破侧翼防线,却被鹿角湾和白沙口炮台的靖海炮击中,船身破损,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
“总兵,您看!敌船阵型乱了!”朱荣指着海面,兴奋地喊道。
郑和望去,只见爪哇舰队的战船相互碰撞,有的被靖海炮击中后倾斜摇晃,有的则被火油引燃,陷入一片火海。他立刻下令:“启用开花弹!瞄准敌船密集区域!”
几门靖海炮迅速换上开花弹,点火发射。开花弹落在爪哇舰队的中间区域,轰然炸开,碎石和铁屑四溅,覆盖了大片海域,不少敌船上的兵士被击中,惨叫着坠入海中,几艘战船的船帆也被引燃,火势越来越旺。
就在这时,一艘爪哇楼船突然冲破火力网,朝着暗礁滩炮台冲来,船上的红夷大炮对准了炮台,显然是想孤注一掷。暗礁滩炮台的兵士们毫不畏惧,立刻调整炮口,同时发射实心弹和霰弹。实心弹击中了敌船的船首,延缓了前进速度;霰弹则覆盖了甲板,让敌人无法操作火炮。
“机动队支援暗礁滩!”郑和立刻挥动信号旗,三艘水师战船迅速调转方向,朝着那艘楼船冲去,弩箭和火炮齐发,很快就将其包围。一番激战过后,楼船的舵位被击毁,失去了控制,最终被靖海炮击中船身,缓缓沉入海中。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爪哇舰队损失惨重,五艘大型楼船被击沉,八艘中小型战船被俘虏,其余战船也都带着重伤,渐渐失去了战斗力。爪哇将领见大势已去,不得不下令撤退,舰队狼狈地朝着南方逃窜,留下一片狼藉的战船残骸和漂浮的尸体。
“穷寇莫追!”郑和抬手制止了想要追击的水师战船,“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炮台,加固防御!”
朱荣有些不解:“总兵,为何不趁胜追击,一举歼灭他们?”
郑和望着敌船逃窜的方向,神色凝重:“爪哇仍有残余势力,且暹罗虽遭重创,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咱们的首要任务是守住琼州湾,而非追击穷寇。留下他们,反而能让周边邦国知晓大明的仁慈与威力,不敢再轻易犯境。”
朱荣恍然大悟,连忙下令水师清理战场。
夕阳西下,琼州湾的海面上,硝烟渐渐散去,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九门靖海炮依旧矗立在炮台上,炮管冒着青烟,如同胜利的卫士。兵士们和民夫们欢呼雀跃,脸上满是疲惫却兴奋的笑容,他们相互搀扶着,清理着战场的痕迹,救治着受伤的同伴。
郑和走下虎头崖炮台,张诚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欣慰:“郑总兵,咱们赢了!九宫炮阵果然厉害,那红夷大炮在咱们面前,也不过如此!”
郑和微微一笑,目光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这场胜利,是全体军民同心协力的结果。但这并非结束,而是开始。琼州湾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门户,未来还会面临更多挑战。”他转头看向朱荣,“即刻修书一封,快马送往京城,向陛下禀报此战大捷,同时请求朝廷派遣更多匠人前来,改良火器,扩充水师,让大明的海疆真正固若金汤。”
“好!”朱荣应声而去。
海风拂过,带着淡淡的咸味,郑和站在岸边,望着往来穿梭的渔船和水师战船,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永乐帝的嘱托,想起下西洋时所见的异国风情,想起无数为守护海疆而奋斗的军民。他知道,守护琼州湾,就是守护大明与海外邦国的贸易往来,就是守护天下太平的愿景。
夜色渐浓,琼州城内灯火通明,百姓们自发走上街头,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铁匠铺里,回风炉的火光依旧未熄,张诚和徒弟们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改良靖海炮,让它的威力更胜一筹;水师战船上,兵士们正在修补船身,擦拭武器,随时准备应对新的挑战。
郑和回到府衙,灯光下,他再次铺开琼州湾的地图,指尖在九宫炮阵的位置缓缓划过。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大明海疆防御的一个缩影,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军民同心,火器精进,水师强盛,就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断大明的海上丝绸之路,没有任何邦国能犯我大明海疆。
窗外,月光皎洁,洒在平静的琼州湾上,九门靖海炮的炮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海域的安宁。而郑和的心中,早已勾勒出一幅更宏大的蓝图——让大明的旗帜,飘扬在更遥远的海洋之上,让怀柔远人、靖海安邦的国策,传遍四海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