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不肯散去。林轩走在校园里，总能收获各种目光：钦佩的、好奇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看，那就是‘三冠王’林轩！”
“他最近是不是去什么特训班了？感觉像换了个人。”
“听说他家里请了超贵的私教……”
这些议论像蚊子一样嗡嗡围绕，林轩尽量不去理会，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真正的失落感，来自他最好的朋友——秦天。
曾经的形影不离，变成了如今的若即若离。
篮球场上，林轩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习惯性地把球往斜后方一传——那是秦天最习惯的接球位置。
可是，那里空无一人。
秦天站在三分线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跑动，没有要球的意思。
“秦天！”林轩喊了一声，“空位！”
“你自己投吧。”秦天的声音冷淡，“你不是什么都会吗？”
球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其他队员面面相觑，连裁判都忘了吹哨。林轩举着球站在原地，感觉那份尴尬比聚光灯还要刺眼。
“竖子无礼！” 岳飞在他脑海中怒喝，“临阵懈怠，当以军法论处！”
“此子心中有结。” 黄月天冷静地点评，“如棋局中的‘气堵’，需寻机疏通。”
李白和苏轼难得地没有插话，似乎也在观察这出现代少年的人情剧。
比赛草草结束。更衣室里，林轩一边换衣服，一边试图找话题：“下午去喝奶茶？我请客。”
“不了。”秦天把毛巾甩在肩上，“你那么忙，还是去研究你的诗词歌赋吧。”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林轩心上。
放学路上，林轩第一次拒绝了苏晓梦关于讨论书法心得的邀请，快步追上独自走在前面的秦天。
“你到底怎么了？”林轩拉住他的书包带子。
秦天转过身，眼神复杂：“我没怎么。就是觉得，跟你走在一起压力挺大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秦天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是全校瞩目的天才，书法、围棋、诗词样样精通，连做个广播操都能做出花来。而我呢？我还是那个只会打篮球的秦天。”
林轩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荣誉会成为友情的负担。
“我们可以一起进步啊！”林轩急忙说，“我教你下棋，你教我打球，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秦天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以前你接不住我的传球，现在你连军训都能拿标兵。以前你写作文憋不出五百字，现在随口就能作诗。林轩，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林轩说不出话来。
晚上回到家，林轩破天荒地没有直接钻进书房。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发呆。
“哥哥不开心？”林玥抱着小熊凑过来，小手摸着他的额头，“你脑子里的小人们今天都很安静。”
林轩苦笑着把妹妹搂进怀里。是啊，连墨魂们都看出了他的心事，安静得反常。
妈妈端来果盘，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跟秦天吵架了？”
“没吵架。”林轩叉起一块苹果，“比吵架还糟。”
爸爸从报纸里抬起头：“朋友之间，有点竞争很正常。”
“不是竞争，”林轩摇头，“是他觉得……我变了。”
书房里，砚台静静地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四位前辈的身影若隐若现，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小子，” 最终还是李白先开口，“友之为物，贵在知心。你若真心珍惜这段情谊，当以诚相待。”
“太白兄言之有理。” 苏轼接话，“友情如烹小鲜，火候过了，味道就变了。”
岳飞冷哼一声：“大丈夫何须扭捏！明日找他打一场球，胜负之间，什么话说不开？”
黄月天悠悠道：“人心非棋局，无法精确计算。但你若执着于‘恢复原样’，反而落了下乘。”
林轩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更加乱了。
第二天是周末，林轩一大早就来到篮球场。他知道秦天每周六早上都会在这里独自练球。
果然，空旷的球场上，秦天正在练习三分球。起跳，出手，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好球！”林轩鼓掌。
秦天回头看见他，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来被你虐啊。”林轩脱下外套，“老规矩，输的人请奶茶。”
秦天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但很快又板起脸：“你现在可是文化人，跟我们这些粗人打球多掉价。”
“去你的文化人。”林轩抢过他手里的球，运了两下，“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教我打球的那个秦天。”
这话似乎触动了什么。秦天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不再那么冰冷。
一场一对一的斗牛开始了。
林轩很快就发现自己真的不是秦天的对手。尽管有岳飞在脑中指导站位，有黄月天分析对手习惯，但在绝对的身体素质和球感面前，这些理论指导显得苍白无力。
“太慢了！”秦天轻松过他上篮得分。
“你的假动作我闭着眼都能看穿！”
“就这？文化节上不是挺能的吗？”
林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比分迅速拉开。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但他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突破秦天的防守。
“用‘声东击西’之法！” 岳飞急得虚影都在晃动。
“他习惯往左路突破，注意封堵。”黄月天冷静分析。
但林轩统统没有采纳。他放弃了所有“技巧”，只是用最基础的方式，固执地进攻，再进攻。
终于，在又一次被秦天盖帽后，林轩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服不服？”秦天站在他面前，汗珠从下巴滴落。
林轩抬起头，突然笑了：“服。在篮球上，我永远服你。”
秦天愣住了。
“秦天，”林轩认真地说，“我会的那些，书法、下棋、写诗……它们很重要，但它们不能代替和朋友一起打球的快乐。”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我变了，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失去你这个朋友。”
晨光洒在球场上，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早班车的喇叭声，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秦天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轩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其实……”秦天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嫉妒你。我只是……怕跟不上你的脚步。”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所有的心结。
林轩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谁要你跟了？你就在你擅长的领域当你的王者不好吗？再说了，”他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没有你在旁边衬托，怎么能显出我的厉害？”
这是他们之间最熟悉的玩笑方式。秦天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去你的！”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隔阂都随着这个笑容烟消云散。
“走吧，”秦天捡起球，“请你喝奶茶。你刚才输了我二十比八，记得吗？”
“明明十九比八！”
“二十！”
两个少年吵吵嚷嚷地走出球场，阳光把他们的影子融在一起，就像过去的无数个周末一样。
回到家，林轩发现砚台的光芒格外柔和。四位前辈的身影清晰而安宁，仿佛也为他感到高兴。
“善。” 岳飞满意地点头，“交友当如是。”
“妙哉！” 李白抚掌而笑，“此情此景，当赋诗一首……”
“打住。” 林轩笑着打断他，“今天，就让友情本身成为诗吧。”
他摸着温热的砚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澄澈。他终于明白，成长不是要抛弃过去，而是带着所有的珍贵，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
窗外，天高云淡，正是最好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