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夜晚,费玉柱在家里摆下三大桌年夜宴。
去年过大年费玉柱都不让拳行的人喝酒,今年破了例,说走的已经走了,活着的还要好好活着。这个人说话,反面正面都是他的理。
参加宴席的除了拳行的人,还有不多的本地的至交朋友,另外有李大枪、高家兄弟的高振等几位新成员。
孙黑虎一家一直住在费家大院,由于孙黑虎的侄儿孙贺早在鹰嘴崖一战受伤,需要长期静养,前段时间孙家又有两人受伤,孙黑虎在拳行待不下去了,提出要离开洛阳,找个安静的住处,于是庄彦秋将孙家一家人送去了霸王庄,顺便将李大枪一家和高振一家接回洛阳。
李大枪、李二枪、高振、高启都是有妻有子的人,李家和高家四家人在霸王庄避难多时,想到自家与邹家兄弟毕竟不是至交,于是向庄彦秋提出要在洛阳安家,庄彦秋立刻答应,将他们全部接来,往后两家人跟庄彦秋一家住在一个大院,正好彼此相互照顾。李二枪和高启已死,妻儿就由拳行出钱抚养,李家和高家没了后顾之忧。
费玉柱要李大枪和高振出任拳行的师傅,二人说本领低微,坚持要做打手。二人说的是实情,他们是那种十里八乡的高手,比庄彦秋、杨冬等拳行的师傅有一定差距,费玉柱也就答应。
首席是一张超大的八仙桌子,费玉柱、李忠玉、穆子俞、庄彦秋和彭知云陪着李大枪、高振和几位贵客坐在首席。
穆子俞已经能够坐起,勉强过来陪客。
酒菜上来,费玉柱起身,举杯说道:“靠着拳行将士和江湖兄弟舍命得拼杀,靠着洛阳的朋友们大力相助,拳行度过了一回难关,这第一杯酒先敬厮杀中遇难的两百多位兄弟,愿诸位英灵早日往生。”说罢深深鞠躬,将酒洒在地上。
众人跟着鞠躬,将酒洒下,年夜宴开始。
首席有费玉柱等人的挚友、本地的豪杰,都是洛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又有一个附近的屠户。众人互相交杯换盏,不爱搭理屠户,费玉柱连敬屠户两杯,由衷说道:“这次若不是尚老弟大力相助,我等只怕连盐都没得吃,没劲打仗了。尚老弟帮了大忙,知云呐,你为拳行敬他一杯。”
彭知云素来不计较门第,起身举杯对尚屠户道:“仗义多为屠狗辈,贵贱不在门庭,尚屠户我敬你一杯。”
尚屠户受宠若惊,却不说话,只是喝酒,庄彦秋道:“知云你有所不知,尚兄不只自个为咱们准备东西,还花钱雇人给咱们买来药材、药棉等物,着实帮了大忙。后来他被阴煞的人盯住,三个人没抓到他,被他伤了一个逃了,这武艺赶得上咱的打手了。”
说罢又给尚屠户敬酒。众人见了都来给尚屠户敬酒,喝得尚屠户拱手求饶,一时间欢声不断。
尚屠户酒喝多了,也与大伙儿熟络了,没了拘束,笑着问费玉柱道:“费老掌柜,你可记得三十年前,你在城北给过一个孩子五两银子么?”
“我怎么会给一个孩子这多银子?”费玉柱摇头。
五两银子够一个三口之家大半个月的用度,他是不会轻易给一个孩子。
尚屠户认真说道:“是一家有人病了,治不起病。当时一个年轻的妇人哭倒了,不省人事,旁边一个孩子,你给了孩子五两银子,好些人在观看。”
费玉柱想了片刻,恍惚说道:“有过这样的事,记不清了。”
“那个孩子就是我啊。”尚屠户神情激动,十分敬仰地看着费玉柱说,“老掌柜救了我父亲一条命啊。不过父亲的病还是没好,我闻听你是义友拳行的,大着胆子跑来拳行跑找你,不料你押货去了。你们的人也心好,又给找郎中又拿了银子,这才治好了父亲的病。这么些年了,我全记得你那时的样子,如昨日一般。”
说罢眼中落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讲讲我是哪个样子?”费玉柱颇感兴趣。
尚屠户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老人家脸上……极其英俊,走路脚下有风,甚是威武……塞给我银子就走。”
众人又是大笑。说了半天说不出实打实的东西。
“说得好哇。我来拳行的时候没有成亲,上门说媒的多啊,拳行的门槛都给她们踢破了。”费玉柱感觉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男的俊有个屁用,要女的俊才行。姑娘是好是坏全凭说媒的一张嘴,我就是这样娶了家里的丑婆娘。”李大枪一脸的不甘心。
尚屠户道:“没有你们拳行帮忙,我早早没有家了。父亲要我报答拳行,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众人纷纷出言感慨。
费玉柱道:“子俞,你不是有话要说?”
众人安静下来。穆子俞说:“诸位,我这个病三年五年好不了,好了也不能打了,身为大掌柜徒有其名,你们另选个人吧?”
费玉柱道:“我看行,彦秋你来做。”
庄彦秋推辞说道:“大哥做我做不是一样?大哥再过一年能走路了,那时与师父共同商议决策不是很好?”
“那就二哥代大掌柜。大哥先养着,省了一个心事。”彭知云道。
她的话很有道理。费玉柱老了,许多事不能立刻决断,庄彦秋毕竟是个副手,凡事不请示费玉柱说不过去,请示了就耽误时间,遇到紧急事情可能酿成大祸。
“就这么办。”费玉柱一锤定音。
“师父,子俞若是能走动了,还能坐回大掌柜么?”花嫂插话。
按说花嫂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是来照料穆子俞的。
费玉柱严肃说道:“这事轮不到你插嘴。”
“我家子俞为了拳行成了这样,我们这样也没有离开拳行。”花嫂看了彭知云一眼,瞪着眼激愤说道,“你们过河拆桥……没法活了啊!”“哇哇”地哭嚎起来。
她本来不敢在这里说话,但是想到这样一来穆子俞就失去了拳行的领导地位,彻底沦落为一个废人,心里着实不甘,更关键的是彭知云横插一脚,把事定了下来,令她忍无可忍!
这半年来,她白天黑夜照料丈夫,却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很多事做不好,害得费玉柱的老伴、女儿日夜在她家忙碌,每每对她责怪甚至训斥,她又不能还嘴,憋了一肚子火。想到这一切都是彭知云惹的祸,她见了彭知云就火冒三丈!
穆子俞心中大急!晕了过去。
“弄她出去。”费玉柱对鲁浣英说。
鲁浣英二话不说,手指在花嫂肋下一戳,花嫂立刻不动,鲁浣英一条胳膊将她一夹,拖走出去。
“一个老鼠屎搅得年都过不好!”费玉柱看着花嫂的背影咬牙怒斥一声,又盯着晕厥在地的穆子俞,鄙夷说道,“早说不让你不娶她,硬是见不得姿色,舒服了吧?你活该!”
庄彦秋带来一个坏消息:孙黑虎被杀。
彭知云也带来一个坏消息:李家旺被杀。
庄彦秋和彭知云大年初四清晨出发,庄彦秋带人向北面行进,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地点,接应豫北一带回家过年的伙伴。庄彦秋十分顺利接到了人,回来的时候去了霸王庄一趟,得知孙黑虎被杀。一直以来,邹家兄弟日夜巡察,防备有人偷袭霸王庄,孙黑虎一去就要求带队巡察,不料巡察时遇袭身亡。
彭知云带人去东北方向,接应包括李家旺和阮齐在内的伙伴。李家旺与两个伙伴同行,路上遭人截杀,两个伙伴一死一伤,伤的见到了彭知云。大嘴王给费玉柱留下了三个绿林头领,其中一个前段时间阵亡,至此只剩一个阮齐。
费玉柱聚众商议,开场就说招兵,彭知云道:“既然招人,那就将黑虎兄遇害之事据实告知,免得人家来了后悔,生出事端。”
“咱招的是洛阳本地人,哪个不知道拳行的事?你又这样说话,纵然本人敢来,哪个父母肯放?你这般做事哪里招得来人?”费玉柱直摇头。
庄彦秋稳稳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知云啊,你再去找弄点银子来。”
这话又是找浣山派拿钱,彭知云一脸不乐:“你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一个羊薅啊,你们三个都有有钱的朋友,家缠万贯的只拿个几百两银子出来。”
“这个有待商榷。”庄彦秋老脸一红,转个话题说,“如今霸王庄只有邹家兄弟撑着,要派个高手前去。”
“霸王庄是个要紧的地方,我去。”彭知云道。
“你去了只怕更危险。”费玉柱警告道。
彭知云鼻子一哼,胸有成竹说道:“老掌柜立刻给芦林王发信,要他速来一支队伍到霸王庄来,要射箭的,里面还要三个芦林卫,其余的事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