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苏文柏特许的令牌，凌楚楚在永济堂的行动自由度大大增加。她如同一个闯入宝山的探险者，将绝大部分闲暇时间都投入到了后堂药库一层的浩瀚书海与药材标本之中。
药库一层面积颇大，一排排高大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类医药典籍，从基础的《本草图鉴》、《黄帝内经》，到一些较为生僻的地方药志、孤本手札，应有尽有。另一侧则是一排排整齐的多宝格，上面陈列着各种药材的标本，都用特制的琉璃罩保护着，旁边附有详细的标签说明。
这里的药材品质，远非前堂和孙老处理院中的那些可比。许多都是年份充足、品相上乘的精品，甚至不乏一些区域性的稀有药材。凌楚楚能清晰地感觉到，当她靠近某些特定药材时，识海中的古玉便会传来或强或弱的温热感，指引着她方向。
她首先将目标锁定在那些能引起古玉感应的药材上。通过仔细观察、嗅闻，甚至在不损坏标本的前提下，用灵泉气息进行极其细微的感知，她逐渐总结出规律：通常年份越久远、生长环境越特殊、蕴含药效越强的药材，其内部蕴含的那丝天地精华就越浓郁，对古玉的吸引力也越大。
然而，这些标本仅供观摩，无法取用。她需要的是真正能够被她吸收、用以滋养灵泉的实物。
这日，她正在翻阅一本名为《南疆奇毒考》的残卷，书中记载了几种南疆特有的剧毒之物及其相生相克的解法，内容诡谲偏门，让她大开眼界。正读到关键处，忽听得药库门口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王管事恭敬的声音。
“林院判，您怎么亲自来了？需要什么药材，吩咐一声，小的给您送到府上便是。”
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响起：“不必麻烦。老夫需亲自挑选几味药材，配制一味急用的方子。库房钥匙。”
凌楚楚心中一动，林院判？莫非是太医院的院判？她悄无声息地将自己隐入书架后的阴影里，透过书册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深紫色官袍、胸前绣着仙鹤补子、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老者，正负手立于库房中央，神情严肃，不怒自威。王管事躬身站在一旁，手中捧着钥匙，态度极为恭谨。
太医院院判，正五品官职，掌管宫廷医药，是医者中的顶尖人物，地位尊崇。他竟然亲自来永济堂取药，看来所需的药材定然非同小可，或者此事极为隐秘。
林院判没有理会王管事，径直走向存放珍稀药材的区域，开始仔细挑选。他手法老练，眼光毒辣，选取的几味药材，如“冰晶雪莲”、“赤炎果”、“七叶断魂草”等，无一不是性烈霸道、极为罕见之物，而且药性寒热交织，药理复杂，看得凌楚楚暗暗心惊。这配出的方子，绝非治疗寻常病症，倒像是用以压制某种极其猛烈的毒性或伤势？
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南宫夜所中的“寒狱”。这些药材中，冰晶雪莲性极寒，赤炎果性极热，七叶断魂草更是有以毒攻毒之效……难道？
就在林院判挑选完毕，准备离开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凌楚楚刚才翻阅后放在一旁的那本《南疆奇毒考》，脚步微微一顿。
“此书，何人翻阅？”林院判拿起那本残卷，翻看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本书记载的内容颇为冷僻，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寻常医者根本不会接触。
王管事连忙道：“回院判大人，是堂内一位新来的学徒在此看书。”他目光扫视，却不见凌楚楚身影。
凌楚楚知道躲不过，只得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对着林院判躬身行礼：“晚辈楚夜，见过院判大人。”
林院判锐利的目光落在凌楚楚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见她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子，竟在看这等偏门毒经，不由有些意外。
“你看得懂此书？”林院判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凌楚楚心中念头急转，知道这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时刻。她保持恭谨姿态，答道：“回大人，晚辈学识浅薄，只是偶然翻到，觉得其中所述毒理与寻常医书大相径庭，心中好奇，故而观看，许多地方……并不甚明了。”
她既承认在看，又表示看不懂，将自己放在一个好奇学徒的位置上。
林院判不置可否，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一处关于某种南疆蛊毒与特定草药相克产生异变的记载，问道：“此处所言‘蚀心草’与‘三色堇’混用，可引发血脉逆流，依你之见，其理何在？”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涉及偏门毒理和药性相冲的深层机理，绝非普通学徒能答。
王管事在一旁捏了把冷汗，生怕凌楚楚答不上来触怒了这位太医院巨头。
凌楚楚却心中一定。若问其他，她或许还要藏拙，但问及毒理，这恰是她的强项！作为前世的毒医，她对各种毒物药性的理解，远超这个时代的寻常医者。
她略微沉吟，组织了一下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语言，清晰答道：“回大人，晚辈浅见。蚀心草性阴寒，主蚀心脉，而三色堇看似温和，其花粉却蕴含一丝极阳燥烈之气。二者相遇，阴阳剧烈冲撞，如同冰炭同炉，非但不能中和，反而会激化彼此毒性，导致气血紊乱，冲击心脉，故有血脉逆流之险。此乃药性相冲之极致表现。”
她的回答条理清晰，直指本质，甚至点出了“阴阳冲撞”这一核心，虽然用语仍显稚嫩，但那份对药性理解的深度，却让林院判眼中精光一闪！
他深深地看了凌楚楚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将手中的《南疆奇毒考》放回原处，淡淡道：“倒是块璞玉。可惜，走了偏门。”
说完，不再停留，拿着选好的药材，径直离开了药库。
直到林院判的身影消失，王管事才松了口气，看向凌楚楚的目光更加复杂，带着一丝惊叹：“楚姑娘，你……唉，福祸难料啊。这位林院判眼界极高，寻常人难入他眼，今日竟与你说了这许多……你好自为之吧。”
凌楚楚明白王管事的意思。被林院判注意到，可能是机遇，但更可能是麻烦的开始。尤其她展露的还是偏门的毒理知识。
但她并不后悔。适当地展现价值，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机会。而且，林院判今日选取的药材，让她更加确信，宫中正在全力应对某种奇毒，很可能就是“寒狱”。这让她对自己未来的“交易”筹码，更多了几分把握。
她重新拿起那本《南疆奇毒考》，心思却已飘远。太医院、永济堂、神秘的下毒者、身中奇毒的夜王……这一切，似乎都隐隐围绕着“寒狱”这条线索交织在一起。
而她，这个意外卷入漩涡的异世之魂，又该如何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并找到那滋养灵泉、通往强大的“地心玉髓”呢？
她将目光投向药库深处，那里存放着更多她尚未接触的秘密。答案，或许就隐藏在其中。她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才能去揭开这些秘密。而眼前，利用永济堂的资源，尽快提升对灵泉的掌控和自身的医术毒理，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