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十章】便利贴被风吹走
四月二十日，周三，离高考还有68天。晴川镇入夜后下了一场“口袋雨”——短得只够打湿屋顶，却留下格外澄澈的天空。凌晨一点，校园熄灯，顶楼的高三（7）班后墙亮着一盏应急灯，淡黄光晕罩住倒计时牌“68”，像给数字加了一层旧胶片滤镜。林小满、顾星野、唐果果蹲在墙前，进行每月一次的“梦想维护”——把翘角的便利贴重新抚平，顺便给倒计时牌擦灰。
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带着雨后的薄荷味。星野把抹布拧干，水珠落在薄荷绿便利贴边缘，他下意识用手去擦，却听见“嘶啦”一声——贴纸翘起一个角，像打哈欠。小满轻声警告：“轻点，老周说谁撕坏谁请全班奶茶。”果果把樱花粉便利贴当宝贝，哈气再压平，嘴里念念有词：“别翘，再翘画你秃头。”应急灯突然闪了三下，像某种预告，风骤然加大，三人同时眯起眼。
“啪”——第一张贴纸被风揭开，飘到半空，像一只突然醒来的蝴蝶。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整面墙的便利贴集体掀起，发出“哗啦啦”的掌声，又似一场小型雪崩。星野伸手去抓，只抓到一片薄荷绿残影；小满去捂，阳光黄便利贴从她指缝溜走；果果用整个身体扑上去，却扑了个空——便利贴们越过她的肩膀，飞向走廊，飞向楼梯，飞向校园外那轮刚升起的月亮。
“追！”三人异口同声，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星野把抹布往地上一甩，率先冲出教室；小满把抹布当围巾往脖子一挂，紧跟其后；果果顺手把粉笔塞进兜里，边跑边喊：“我的樱花——！”走廊灯管“滋啦”闪动，便利贴们在光斑里时隐时现，像一群顽皮的小精灵，故意逗弄他们。
楼梯口，风形成狭管效应，便利贴们被卷成一条彩色龙卷。星野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伸手捞到一片薄荷绿，却脚下一滑，屁股着地，惯性让他滑出半米。他举起“战利品”大笑：“抓到一个叛徒！”小满紧跟，用围巾当网兜，罩住一片阳光黄，却因冲力过猛，扑到星野背上，两人叠成罗汉。果果从扶手滑下来，画笔当指挥棒，在空中划拉：“分头包抄！”她一跳，抓住飘到半空的樱花粉，却撞翻走廊清洁桶，“哐当”一声，桶盖像鼓点为这场夜奔配乐。
一楼大厅，玻璃门大开，风灌得更猛。便利贴们像得到自由口令，一股脑涌向门外，越过花坛，越过旗杆，飞向校门。三人追到门口，被保安拿手电喝止：“谁？”星野急中生智：“老师让我们捡重要资料！”保安一愣，便利贴们趁机飘出校园，像越狱的彩色气球。果果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出校就出校，反正已经违纪！”小满咬牙：“奶茶我请！”三人推开伸缩门，冲进夜色，身后保安的喊声被风撕成碎片。
校外旧港大道，路灯昏黄，便利贴们在光晕里上下翻飞，像一场延迟的烟火。星野把吉他盒反扣，当网兜用，一路跑一路捞；小满把围巾展开，当降落伞，顺风兜；果果把画板举过头顶，当风筝面，贴一张抓一张。风突然转向，便利贴们被卷向人行道尽头的海滩，三人同时加速，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敲出凌乱节拍。
海滩入口，铁门半掩，风从海面涌来，带着咸湿的凉意。便利贴们像找到最终归宿，贴着沙面低飞，又突然升高，越过防波堤，飞向黑色海面。星野一个纵身，扑到沙滩上，抓到两片薄荷绿，却灌了满嘴沙；小满紧随其后，用围巾捞到一片阳光黄，却因冲力过大，跪在海水边缘，浪花打湿裤脚；果果把画板当滑板，从防波堤冲下来，最后抓住一片樱花粉，却整个人摔进沙堆，头发里全是细沙。三人仰面朝天，躺在沙滩上，看着便利贴们越飞越远，像一群奔赴自由的纸飞机，终于消失在海天交界。
他们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却突然同时大笑——笑声大得惊动栖息在防波堤的海鸥，扑啦啦飞向夜空。星野把两片薄荷绿举到头顶，对着月亮大喊：“去吧！替我看更大的海！”小满把阳光黄贴在胸口，轻声说：“记得把好消息带回来。”果果把樱花粉夹在速写本里，喘着笑：“我要画你们飞走的样子！”笑声被海风卷走，却迅速被海浪送回，像世界也在回应他们的放肆。
笑够了，三人并排坐在沙滩上，看月亮从云层里探头，像给海面铺了一条银色通道。星野把空空的吉他盒倒扣在沙上，当鼓敲，节奏懒散却温柔；小满把围巾重新围好，低头整理湿透的裤脚；果果把沙粒扫开，在速写本首页速写——画面里：三架纸飞机从倒计时牌起飞，穿越月亮，飞向一片蓝色未知。她在右下角写：“风带走了便利贴，却把答案留给我们。”
回程路上，三人踩着影子，步调比来时慢半拍，却轻快得像卸掉包袱。伸缩门早已关闭，他们绕到校园围墙缺口，果果先爬，星野在下面托，小满在上面拉，配合默契得像完成一场毕业演出。跳进围墙那一刻，星野突然开口：“以后吵架，就想想今晚的沙味。”小满笑：“咸的，但回甘。”果果把速写本抱在胸前：“便利贴飞走了，约定还在。”
阳光日记
4月21日 晴 月亮很亮
好事：①抓到两片薄荷绿②膝盖灌满海水③笑到腹肌疼
想对妈妈说：纸飞机飞走了，我把航线记在胸口，你放心。
广播30秒
“晴川镇午夜广播：如果你也在沙滩上弄丢重要东西，请别追——让海替你保管，等风还给你。我们下节课见，不见不散。”
——章末钩子——
第二天清晨，倒计时牌“67”翻牌时，后墙空出一大片不规则的空白，像被月亮咬掉的缺口。
老周看着缺口，沉默半晌，说：“不用赔奶茶了，风已经请过。”
三人站在人群里，对视，同时弯起眼角——
因为他们知道，缺口不是伤口，是通风口，让答案自由进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