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七章】艺考那天的大雪
一月十日，艺考首日。凌晨四点，晴川镇被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突袭。雪片大如撕碎的棉絮，落在屋顶、车顶、向日葵田的枯梗上，瞬间给世界加了一层静音滤镜。林小满推开窗，冷风“嗡”地灌进来，卷着雪粒打在她睫毛上，化成细小的水珠。她伸手去接，雪在掌心“呲”地消失，像某种来不及说出口的提醒。
三人几乎同时收到气象台红色预警短信——【大雪封路，建议停运】。他们分赴三个考点：果果在省城东部“东艺大”，星野去西部“西音院”，小满则被安排在市中心“传媒学院”。直线距离不足五十公里的三所高校，此刻被雪幕切割成三座孤岛。
手机“叮”一声，群里弹出星野的消息：
【04:47 星野】
“车站公告：城际巴士全线停运。”
紧接着果果发来一张照片——公交站台被雪埋到座椅高度，像被谁随手丢弃的白色乐高。小满把通知单折成四折，塞进防水文件袋，回复：
【05:02 小满】
“那就各自为战，远程连线，考场见。”
她附上一张窗外雪景：向日葵田的枯梗顶着雪帽，像一排排倔强的小灯塔。
05:30，小满率先出发。父亲船厂的大皮卡套上防滑链，发动机轰隆隆打破清晨的寂静。母亲把热水袋塞进她怀里，声音被寒风割得七零八落：“考场上别喝凉水，护嗓。”小满点头，把母亲的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自己发酸的鼻尖。皮卡驶出镇口，雪幕被车灯劈开一道裂缝，她打开手机直播——镜头对准前方白茫茫的路，“传媒学院，我来收雪的声音。”
同一时间，星野背着吉他站在路边。他拦到一辆去省城送海鲜的小货车，司机见他抱着琴，打趣道：“艺考？行，上车，顺便给我解闷。”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海盐味，保温箱上的冰碴被暖气吹化，水珠顺着地板缝滴落，像节拍器。星野把琴盒抱在膝上，手机支架卡在副驾驶遮阳板，镜头对准自己：“直播间的朋友们，下一站——西音院，给我点勇气。”他拨响琴弦，声音在封闭车厢里回荡，司机跟着打拍子，货车在雪地里留下两道深黑色的辙痕，像五线谱上的低音谱号。
果果的行程最艰难。她先搭邻居的农用三轮车去镇口，再转长途大巴。雪天路滑，大巴以二十码的速度蠕动，车厢里满是柴油味和焦躁的呼吸。她坐在最后一排，把画板横放在膝上，用铅笔在速写本首页写下“东艺大”三个字，然后在旁边画了一只戴雪帽的向日葵。手机震动，群里星野正在直播弹唱，小满发来一段雪落车窗的白噪音，她嘴角不自觉上扬，低头在向日葵下方添了一行小字：“雪再大，也盖不住方向。”
08:20，意外同时来袭
小满的皮卡在绕城高速打滑，车尾扫到护栏，“咣”一声巨响，保险杠凹进一块。她整个人被惯性甩向车门，肩膀撞得生疼，耳机里传来母亲惊呼。父亲猛打方向盘，皮卡在雪地里转了个半圈，终于停稳。小满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喉咙的尖叫咽下去，对手机镜头苦笑：“直播中断，先去收点‘生命体验’。”她推开车门，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像无数细小的针。
星野的货车也好不到哪去——前方发生追尾，道路被堵成一条钢铁长龙。司机骂骂咧咧踩刹车，星野额头磕在琴盒上，鼓起一个包。他抬头，看见前方红 brake light 连成一片血色星河，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却无意识地拨响琴弦，旋律是凌晨新写的《雪里星》。
果果的大巴彻底趴窝，高速封路，所有乘客被赶下车，在雪地里等救援。她背着画板站在队伍末尾，雪片落在睫毛上，瞬间化成水，像替自己流泪。她掏出手机，在群里发语音：“我可能要去不了。”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8 群里沉默三秒，然后同时弹出两条语音：
星野：“原地别动，给你远程陪考。”
小满：“打开视频，给我看你的考场。”
果果鼻头一酸，把摄像头对准自己，背景是白茫茫的雪地与长龙般的车队。小满把镜头对准撞凹的保险杠：“看，我的‘战损涂装’。”星野把镜头对准前方无尽的红灯：“听，我的‘堵车交响曲’。”三人同时笑出声，笑声被寒风撕碎，却迅速在耳机里重新拼合。
小满把皮卡当临时广播站，手机支架卡在方向盘，镜头对准自己，播音腔开启：“这里是晴川三剑客远程电台，我是主播小满，现在为大家播报——雪很大，心很热。”她打开保温杯，热气在镜头前腾起，像给世界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星野把货车车厢变成移动音乐厅，他站在座椅上，抱着吉他对着手机直播：“下面这首《雪里星》，送给被困在第17号雪堆的果果，也送给在第3号雪堆的小满。”琴声在封闭车厢里回荡，司机跟着打拍子，前路依旧堵成红色长龙，却不再令人绝望。
果果把画板支在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速写——画面里，三辆被困的车呈三角形，车顶顶着雪帽，车窗透出微光，像三座相连的孤岛。她在右上角画了一颗巨大的向日葵，花盘是温暖的橙色，与背景的雪白形成强烈对比。她把速写举到镜头前：“看，我的考场在这里！”
11:30，
小满关掉直播，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镜头最后一句：“传媒学院，等我收走你的雪声。”她推开车门，踩着积雪走向考场，背影被雪地映得发亮，像一条被阳光铺就的通道。
星野的货车终于挪动，他对着镜头最后一句：“西音院，我的螺丝星星已就位。”车子缓缓启动，车辙在雪地里画出两道深黑色的线，像五线谱上的高音谱号。
果果的救援车到达，她对着镜头最后一句：“东艺大，我的向日葵已开。”她收起画板，踩着积雪走向未知，背影被雪地拉得老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阳光日记
1月10日 大雪 能见度5米
好事：①皮卡战损涂装②货车移动音乐厅③雪地向日葵上线
想对妈妈说：雪盖不住方向，也盖不住我的声音。
广播30秒
“晴川镇午间广播：如果你也在雪地里听见吉他响，请把车窗摇下——让星星掉进你的手套。我们下节课见，不见不散。”
——章末钩子——
下午两点，三所高校同时放晴。
雪停了，云幕拉开，阳光落在考场的玻璃穹顶，像给世界按下“刷新”键。
三人走出考场，各自打开手机，在群里同时发出一张照片——
省城天空，三道彩虹同时出现，像三座相连的桥。
他们同时打下一行字：
“雪停了，桥通了，我们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