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第一场暴雨来临时，渔村的警报系统突然尖啸起来。浪从床上弹起，鳞片瞬间覆盖全身。窗外，那条六鳃鳃鲨正在近海疯狂游弋，背鳍划出不规则的轨迹——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全体注意！东北方向有舰队接近！"阿杰的声音通过村里的广播系统炸响。
浪冲出门时，小满已经抱着双胞胎躲进了地窖。渔村的男女老少像演练过无数次那样各就各位——老人和儿童撤往礁石洞，女人们分发武器，男人们启动防御系统。阿海站在村口最高的礁石上，独臂举着望远镜。
"五艘军舰，三架直升机。"老人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国际基因管控组织的旗。"
浪的耳鳍捕捉到远处引擎的嗡鸣。这不是普通的巡逻队，而是真正的军事力量。他的疯狂报复终于引来了灭顶之灾。
"启动'海妖之歌'。"浪对秀莲下令。
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早就该这么干了！"她按下藏在假牙里的开关。
整个渔村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埋在海滩下的数十个金属柱破土而出，发出刺耳的声波——这是浪用"白鲨号"残骸改装的声呐武器，频率专门干扰基因检测设备。
"第一道防线就位！"阿杰在通讯器里喊。
浪奔向村北的炮台。那里架着老陈生前组装的电磁炮——用渔船发动机改造的简陋武器，但足以击穿轻型装甲。当他经过苏西的墓碑时，一枚炮弹已经在村南炸开，掀起的泥沙像雨点般砸在石碑上。
"他们开火了！"有人尖叫。
浪的视野瞬间染红。他跃上炮台，瞄准最前方那艘军舰的雷达罩。电磁炮充能的嗡鸣声中，他听见珍珠的机械音从通讯器传来：
"浪！卫星图像显示他们在投放什么东西...不是常规武器！"
太迟了。五个金属罐从直升机上坠入海中，罐体入水即裂，释放出大量荧光液体。接触到液体的鱼群瞬间翻白肚皮浮上水面，连那条六鳃鳃鲨也痛苦地翻滚起来。
"基因毒剂！"珍珠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专门针对变异DNA！"
浪的鳃裂火辣辣地疼。这种毒剂显然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但渔村的海产品全都被他的基因污染过——这意味着整个海域即将变成死水！
"第二波来了！"阿海在礁石上怒吼。
三艘快艇冲破毒雾，每艘都载着六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他们戴着防毒面具，手持奇特的枪械——枪管是透明的，里面流淌着蓝色液体。
"基因追踪弹！"珍珠警告，"被击中会引发不可控变异！"
浪的电磁炮率先开火。第一艘快艇在耀眼的电弧中解体，但另外两艘已经靠岸。特种兵们登陆后立刻分散，像训练有素的猎手围剿猎物。
战斗在渔村的每个角落爆发。独臂老渔夫用鱼叉刺穿了一个特种兵的喉咙，自己却被基因弹击中，手臂瞬间异变成扭曲的触须；秀莲挥舞着药锄砸碎了两人的膝盖，直到一发子弹贯穿她的肩膀；阿杰操作着声呐干扰器，整个人被爆炸的气浪掀进海里...
浪像疯虎般在战场上穿梭。他的利爪撕开防弹衣，牙齿咬断咽喉，尾巴扫倒整排敌人。但每倒下一个特种兵，就有更多从快艇上登陆。渔村的防线在一点点崩溃。
"浪！北面！"珍珠的声音突然响起。
浪转头看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五个特种兵突破了防线，正朝阿海家冲去！小满和孩子们还在那里！
他像炮弹般射向家的方向，却在半路被某种网状物缠住。那网闪着诡异的蓝光，接触到的鳞片立刻变黑脱落。浪痛苦地嘶吼着，看到那个戴少校肩章的男人从烟雾中走来，手里举着改进过的基因枪。
"769号，"少校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闷闷地传来，"你毁了我们七个基地，今天该清算了。"
浪挣扎着撕开网子，但更多的特种兵围了上来。他们手持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像液态蓝宝石般闪烁——是浓缩的基因稳定剂，足以让浪永久失去变异能力。
就在第一支针头即将刺入浪的颈部时，整个渔村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数道缝隙，海水倒灌而入。少校踉跄着站稳，惊恐地看向海面：
"什么鬼东西...?"
答案从深海浮出——是那条六鳃鳃鲨！它比上次见面时大了整整三倍，背鳍上的疤痕变成了耀眼的金色。更可怕的是，它身后跟着数以千计的变异生物：发光的水母、装甲般的海龟、甚至有几条明显是人类变异而成的深海居民！
"徐三的遗产..."浪突然明白了。老渔夫临终前说的"海之魂"不是比喻，而是真正能控制海洋生物的技术！
鲨鱼带领的军团像海啸般吞没了半个渔村。特种兵们在变异生物的撕咬下惨叫连连，少校的基因枪在对准鲨鱼眼睛的瞬间被浪的利爪斩断。
"你不明白自己在对抗什么。"浪掐着少校的脖子将他提起，"这不是科学实验，而是生命本身的反抗！"
少校的防毒面具被扯下，露出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我们...只是在执行命令..."
"那就带着这个命令下地狱吧。"浪将他扔向鲨鱼张开的巨口。
当最后一名敌人倒下时，渔村已经满目疮痍。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毁，海滩上漂浮着尸体和残骸。但令浪心惊的是，那些变异生物也开始痛苦地翻滚——基因毒剂正在它们体内生效！
"浪..."珍珠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传来，比平时虚弱许多，"我分析了毒剂成分...是专门针对HS-38序列设计的。所有接触过你基因的生物都会..."
浪看向海面。那条救过他无数次的六鳃鳃鲨正在浅滩挣扎，金色的背鳍逐渐暗淡。更远处，渔村的养殖场里，那些被他基因改良过的鱼群全部翻白肚皮。
"有解药吗？"浪嘶哑地问。
"理论上..."珍珠犹豫了一下，"需要原始HS-38供体的完全逆转录酶。但林海已经..."
浪突然冲向阿海家。老人正躺在门廊上，胸口有个可怕的弹孔。小满跪在一旁，双手压着伤口，但鲜血仍然不断涌出。
"爷爷说...要给你这个..."小满哭着递过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是几粒闪着蓝光的细胞——林海的神经干细胞。浪瞬间明白了阿海的计划：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获取敌人的情报和样本！
"珍珠！"浪对着通讯器大喊，"用这个能做解药吗？"
"可以尝试...但需要载体..."
浪看向正在痛苦挣扎的海洋生物，又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答案如此明显，又如此残酷。
"用我。"他平静地说，"我是最接近林海的载体。"
珍珠的机械音罕见地颤抖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逆转录过程会重置你的全部基因记忆...你可能失去所有变异能力，甚至..."
"我知道。"浪看向小满和孩子们，"开始吧。"
当夜，在珍珠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浪被固定在手术台上。逆转录酶通过脊椎注入他的神经系统，痛苦如海啸般席卷每一寸血肉。他咬碎了四根皮革绑带，指甲在金属台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但最痛的并非肉体——随着基因记忆被重置，他感觉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正在被剥离：第一次在海中呼吸的震撼，与小满初遇时的心跳，苏西为他包扎伤口的温柔，孩子们出生时的喜悦...所有这些铭刻在基因里的记忆，都在一点点消失。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渔村的硝烟，浪虚弱地睁开眼睛。珍珠的机械臂扶他坐起，递来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成功了。"她的声音疲惫不堪，"但...有个问题。"
浪看向镜子，震惊地发现自己的鳞片全部消失了，眼睛也变成了普通人的棕色。更可怕的是，当他试图召唤变异能力时，身体毫无反应——就像从未拥有过那些能力一样。
"逆转录过度..."珍珠解释道，"你现在的基因与普通人无异。"
浪握紧注射器："那解药..."
"理论上有效，但需要变异体才能大规模合成。"珍珠指向窗外的海，"它们撑不过今天了。"
浪踉跄着走到海边。那条六鳃鳃鲨躺在浅滩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浪跪在它身边，注射器悬在半空——没有变异能力，他根本无法与海洋生物沟通，更别说救它们了。
"对不起..."浪的泪水滴在鲨鱼逐渐冰冷的皮肤上，"我辜负了你们..."
就在这时，一双小手突然握住了注射器。浪转头，看到小岸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身边。更令人震惊的是，婴儿的耳后重新浮现出细小的鳞片，眼睛在晨光中闪烁着熟悉的湛蓝色！
"他的基因...没有完全重置！"珍珠惊呼。
浪颤抖着将注射器交给儿子。小岸咯咯笑着，小手笨拙却坚定地将针头刺入鲨鱼的皮肤。蓝色液体注入的瞬间，鲨鱼的鳃裂突然剧烈张合，背鳍上的金疤重新亮起！
更神奇的是，当小岸的手触碰到海水时，那些濒死的海洋生物纷纷向他靠拢，像朝圣者迎接神迹。解药通过某种浪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小岸体内流向整个族群...
一个月后，渔村的重建工作已近尾声。浪站在新修的码头上，看着小岸和小汐在浅滩玩耍。两个孩子都有微弱的变异特征，但远比浪当年的程度轻得多。
"最新消息。"珍珠走到他身边，机械义眼投影出新闻画面，"国际基因管控组织宣布解散太平洋分部。"
浪点点头，并不意外。那场战斗的代价太高了——对双方都是。
"还有...这个给你。"珍珠递来一个小瓶子，"最后一份逆转录酶。如果你想恢复能力..."
浪接过瓶子，在阳光下观察着里面的蓝色液体。十八年的记忆和痛苦，全在这几毫升的溶液中。他看向远处——小岸正学着控制自己的鳃裂，小满在一旁温柔地指导；那条六鳃鳃鲨的背鳍偶尔划过海面，像是在守护新一代的成长。
浪将瓶子抛向大海，看着它被浪花吞没。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不该回头。他现在是林岸和林汐的父亲，是小满的丈夫，是渔村的保护者——这些身份，比任何变异能力都更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