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极光脊,像一尾黑鲨跃出海面,机翼下绿瀑倒流,静得只剩引擎低喘。
舱内恒温舱,温华澜的心跳曲线偶尔抽搐,像被冰针扎过的蝶。
沈砚礼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圆——
圆心,是那枚“利滚利”硬币。
“伯母,您要是醒得慢一点,”少年低笑,独眼映着绿光,“我可就翻倍收利息了。”
……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里足足有三千公里之遥的青城。
凌晨五点这个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的时间,一处由废弃冷库改造而成的急救室里,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那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打破了这片区域所有的宁静。
伴随着大门被撞开,呼啸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渣席卷而入。在这一片风雪之中,一道高挑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
这人正是顾京棠,她竟然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冰水之中,胸口处缠着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那一抹鲜红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就像雪地里怒放的茶梅一般醒目而又带着一丝凄厉之感。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便签,这张便签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了,上面写着:【伯母已接,利息归我。——沈】这几个字的字迹看起来十分嚣张跋扈,而且在末尾还画了一只独眼笑脸的图案,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此时,少女顾京棠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的声音虽然低哑,但却带着一抹笑意,缓缓说道:“想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那不过是做梦罢了。”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一把扯掉了扎在自己手上的输液针,顿时,血浆顺着针孔不断地涌了出来,她却只是随意地将血抹在了自己的唇角。
随后,她冷冷地吩咐道:“桂妈,去备车,我要去机场。”
桂妈听到这话后,脸上满是担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小姐,你的伤……”
顾京棠回过头来,眼神温润却又带着如同锋刃一般的坚定,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的伤可以慢慢养,但是那些利息可不能等。”
西伯利亚上空,飞机突遇寒流,剧烈颠簸。
恒温舱警报骤响——
【心率180,血压220/140,脑域活跃度飙升至97%】
沈砚礼猛地起身,舱盖玻璃瞬间起雾,雾气上浮现一行血字——
【Memory Export:100%】
女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竟然呈现出一种冰蓝色,就如同两枚被严寒彻底冻住的湖泊一般,透着一股冰冷而神秘的气息。
她微微张开嘴,然而从她嘴里传出的声音却并非是女性的声音,而是一种机械合成音,这声音冰冷、毫无感情:“天目核心,已经成功上传至云端。”
“载体即将启动自毁程序。”
“倒计时开始:00:05:00”
沈砚礼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大声吼叫起来,那吼声在机舱里回荡,仿佛要冲破这狭小的空间:“砚行,快把网络断开!”
沈砚行听到哥哥的呼喊,迅速冲进了后舱。他抬起手就准备拔掉主机的电源,可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高压电弧突然出现,将他反噬,强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整个人掀翻,重重地撞在了舱壁上。
恒温舱的内壁在这时弹出了许多微型喷嘴,大量的液氮白雾汹涌而出,舱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下子降到了 - 60℃的极寒程度。
恒温舱里的女人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她的身体逐渐冰晶化,皮肤变得透明起来,血管也呈现出了蓝色。
一位少年见状,心急如焚地扑向舱盖,用双手徒手去掰锁。金属刃口无情地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玻璃缓缓流下,然而在极寒的环境下,这些血迹瞬间就凝结成了冰线。
“顾伯母!”少年焦急地喊道。
机械音依旧在舱内冷冷地回荡着:
“自毁程序已经正式启动,机舱将会在五分钟后解体。”
“逃生舱权限开启:沈砚礼,右眼虹膜验证。”
沈砚礼咬紧牙关,把自己的独眼贴向扫描孔——
红光快速扫过他的眼睛,机械音冰冷地宣告:“虹膜受损,权限不足。”
“备用权限:同源血。”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手,将自己的指尖按在扫描玻璃上,一滴血珠慢慢渗出——
“权限通过,逃生舱开启。”
地板突然裂开,一个单人舱弹了出来,座椅、安全带、供氧面罩等设备一应俱全。
然而,沈砚礼却毅然转身,用尽全力把恒温舱整个推出了机尾货桥!
“哥!”沈砚行急忙扑过来,却被少年反手推进了逃生舱。
“替我活下去,”沈砚礼的独眼弯出了一道锋利的弧度,“顺便告诉顾京棠——”
“利息,我亲自去收。”
伴随着一声巨响,逃生舱弹射出去,穿破货舱门,向着极光绿幕坠落而去。
……
机舱内,倒计时显示【00:00:30】
沈砚礼转过身来,朝着货舱尾桥走去。此时,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甚至让他的睫毛都结上了冰霜。
恒温舱在雪夜之中不断坠落,就像是一颗逆向飞行的流星。
少年纵身一跃,在空中他的风衣猎猎作响,独眼在极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翡翠般的光芒。
他追上了恒温舱,用尽全力徒手掰开舱盖,小心翼翼地把早已冰晶化的温华澜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伯母,得罪。”
他低头,用舌尖顶开她齿列,把一枚微型芯片渡进去——
这枚芯片就是U盘真正的备份,它已经被体温焐得发烫。
“记忆,还给您女儿。”
下一秒,他抬起手,把一枚硬币塞进女人的掌心,并且合拢了她的手掌。
“利滚利,到此为止。”
……
轰——
飞机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巨大的火球翻滚着,将整个极夜照亮。
身处逃生舱中的沈砚行,透过舷窗看到了最后一幕:
在极光形成的绿色瀑布之下,两道身影紧紧相拥着一同坠落,就像是一颗被冻住的流星划过夜空。
……
同日早晨七点,极光尚未消散,挪威海·巴伦支搜救船。
船员在浮冰间,捞起一只恒温舱,舱内女人冰晶化,却眉目如生。
她掌心,紧攥一枚硬币,边缘刻字:
【利起,不还,则翻倍】
船员好奇,欲掰开指节,硬币却忽然碎裂,化作无数数据光点,顺着阳光,升上天空。
——备份,自动上传卫星云端。
目的地:顾京棠个人终端。
……
京城,机场跑道。
私人飞机刚落地,顾京棠手机疯狂震动——
【云端数据接入:100%】
【解密密钥:右眼虹膜+同源血】
她指尖颤抖,点开文件,却只跳出一段音频——
沈砚礼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却低哑:
“顾京棠,你母亲的大脑,我替你保住了。”
“我若回,利滚利,翻一辈子。”
“我若不回……”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少女站在舷梯,赤足,胸口纱布渗红,却一动不动。
雪落在她睫毛,积了薄薄一层,像被冻住的湖。
良久,她抬手,把眼角雪粒抹去,声音轻到无声:
“沈砚礼,你敢不回,我就赖账。”
“赖一辈子。”
……
三个月后。
西伯利亚,极昼。
冻土融化,苔原开满紫花。
一支极地探险队,在冰裂谷深处,发现一只独眼男人。
他怀里,抱着空恒温舱,舱盖刻着一行字:
【利滚利,已还。】
男人失忆,只记得一个词——
“顾京棠。”
……
故事,还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