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峰提着工具包走进808，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略显油滑的笑容。但萧默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的眼神比平时更活络些，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扫描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萧先生，还是老问题？夜里空调有时候会自己启动？”苏成峰一边放下工具包，一边用熟稔的语气问道，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客厅的书架方向。
萧默心里冷笑，面上却配合地露出烦恼的神情：“可不只是空调了，苏师傅。唉，真是……一言难尽。”
他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引着苏成峰往客厅走。高乐乐放下杂志，也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一丝苍白。
“苏师傅，您坐。”萧默示意了一下沙发，自己和高乐乐坐在对面，摆出了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苏成峰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萧先生，萧太太，是又遇到什么怪事了吗？”
萧默和高乐乐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苏师傅，”高乐乐开口了，声音带着点委屈和后怕，“我们……我们前段时间，实在是被吓坏了。那些声音，那些东西自己动……我们差点就想去住酒店了。”
苏成峰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理解，理解，搁谁身上都害怕。”
“后来我们实在没办法，”萧默接过话头，语气沉重，“就托了点关系，打听了一下咱们这栋楼，特别是咱们这户……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苏成峰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萧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高乐乐适时地吸了吸鼻子，眼圈微微发红，扮演着一个受尽惊吓、满腹委屈的妻子角色：“我们才知道……这房子，这808，以前……以前死过人！是个女孩，叫林晚星，是不是？”
苏成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他扯了扯嘴角，想维持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这个……都是些以前的传言了，意外，是意外……”
“意外？”萧默的音量提高了一点，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和不满，“苏师傅，买房的时候，前业主和中介可都没提过这茬！这叫隐瞒重大信息！我们现在天天住得提心吊胆，晚上都不敢合眼！”
他猛地站起身，在沙发前踱了两步，像是气得不轻：“我们就说怎么老是出些邪门的事！敲墙有回应，东西自己动，空调莫名其妙开冷风……还有！”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苏成峰，眼神锐利，“我太太好几次说，感觉有个黑长直头发的女人在屋里看着她！还老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像是颜料和……和药味混在一起！”
“药味”两个字，萧默咬得格外清晰。
苏成峰的额角似乎有细微的汗珠渗出来。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萧默的目光，低头去掏烟盒，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萧先生，您别激动，这些都……都可能是心理作用，老房子嘛……”
“心理作用？”高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打断他，她双手抱住手臂，像是很冷的样子，“那镜子上出现的‘星’字也是心理作用吗？我晾在阳台的内衣不见了也是心理作用吗？苏师傅，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林晚星，她死得冤，魂魄没散，还留在这里？她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想告诉我们什么？”
她死死盯着苏成峰，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当“死得冤”和“魂魄没散”这几个字从高乐乐嘴里说出来时，苏成峰点烟的动作明显顿住了。打火机的火苗蹿了一下，差点烧到他的手指。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高乐乐，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惶，虽然瞬间就被他强行压下，换上了安抚的表情，但那一瞬间的失态，没有逃过高乐乐和萧默的眼睛。
“萧太太，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苏成峰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急于否认的急促，“哪有什么鬼魂！都是自己吓自己！林晚星那是意外，警察都定性了的！您二位就是最近太紧张了……”
他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稍微镇定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飘忽不定。“这样，我今天一定把线路再给您家彻底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哪里接触不良产生了电磁干扰，有时候确实会影响人的神经……至于前业主没告知情况，这……这您可以去找他们理论，我们物业这边也只能协助沟通……”
他开始熟练地把问题往外推，语气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圆滑，但比起刚进门时，明显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急于脱身的焦躁。
萧默和高乐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逼问下去，可能会引起他强烈的警惕和反弹。
“唉，希望是吧。”萧默重新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麻烦你了苏师傅，好好检查检查，我们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一定，一定。”苏成峰连连点头，像是巴不得立刻结束这场对话。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拎起工具包，“那我这就开始检查，先从客厅线路开始吧。”
他逃也似的走向客厅的插座，背影透着一种仓皇。
高乐乐和萧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的神色。
苏成峰的反应，几乎印证了他们的所有猜测！他对“林晚星冤魂”的极度恐惧，对“药味”一词的敏感，都指向那个他们推断出的、隐藏在“意外”之下的可怕真相。
苏成峰在客厅和卧室假装检修了半个多小时，动作比平时匆忙许多，期间几乎没怎么说话。萧默和高乐乐则配合地待在一边，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但无形的压力已经弥漫开来。
最后，苏成峰草草收拾好工具，语气匆忙地说：“萧先生，萧太太，暂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我回去再查查图纸。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
他甚至没等萧默再多问几句，就几乎是快步离开了808，关门的动作带着一丝慌乱。
门一关上，高乐乐立刻看向萧默，压低声音：“他慌了！他肯定知道内情！”
萧默点了点头，眼神凝重。“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容易突破。但是，打草惊蛇了。他肯定会立刻联系胡青伟。”
“那我们的计划……”
“照常进行。”萧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苏成峰匆匆走向物业办公室的身影，“他越慌，破绽可能越多。我们得盯紧他。”
他回头看向高乐乐，目光里带着一丝决绝。
“接下来，恐怕要轮到我们，去当一回‘鬼’了。”
